距离那场婚礼已经过去四年,那晚我喝的大醉在街头游荡,打了一个电话给远方的朋友,她安慰我,劝我,我还记得在街道的灯柱下,我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闷声大喊我要逃,逃的越远越好。
她说“来我这吧”
这句话仿佛带着致命的吸引,而头顶上那道昏暗的灯光仿如摆钟般的镰刀,无论怎么躲,它都一次又一次的切开我的灵魂,我不停的跟自己自言自语好像两个人,又回过神对着电话那头说着什么,我都忘了,肯定是难过的话,也许就是太难过的话,回想了四年依旧想不起来。
当夜坐着第一班飞机赶到她在的城市,那是个遥远且陌生的站台,我浑浑噩噩的下了班机在出站口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她,她还和以前一样,远远的冲我笑,弯弯的虎牙靠着唇可爱极了,我也笑,虚弱的笑着。
海是个神秘的地方,海也是男人向往的地方,总是会因为莫名的一句世界尽头会联想到海的尽头。
如今我坐在海滩上,叶可笑,她就在我身后的远远的看着我,一边看着一边慢慢的朝我走来。
如雨露般洒遍额头的阳光被她挡住了,她一伸手递过一瓶水说“给!”
我摇了摇头,她把水瓶贴在我的脸上滚了滚说“拿着!”
我只好接过,打开喝了一口继续看着夕阳西下的那个方向。
她没在看,只是跟着我视线也看着同样的方向说“每天这个时间你都这看太阳落山,不腻啊?”
我没好气的说“老板,忙了一天累了总得休息休息”
她嘟了嘟嘴说“又没说不让你休息”
我转头看向她说“你白天指挥我干活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她正喝着水,听我这么说就被噎到了,咳嗽着断断续续的说“你,,,你!!!”
我站起来朝着身后的一家名为满天星的旅店走去,这是叶可笑开的店。
叶可笑的父母常年不在身边,她毕业后来到这座靠海的浪漫岛屿开了这家满天星旅店,装潢干净简洁,她喜欢各种植物和花,尤爱满天星,猫猫狗狗也喜欢,店内每天更换自种的花,养了一只狗叫大哥,还有一只猫叫殿下。
满天星旅店是一家情侣店,我见过成双入对来入住的情侣,也见过形单影只的男女孤独的走进旅店大门。
早年的叶可笑是个孤僻沉默的女孩,直到四年前在相见她似乎开朗了许多,而且变成了一个话痨,话很多,但是多的让人不得不很乐意的听她多说几句。
她就跟在我身后,跟着我走进旅店,大哥冲我流着哈喇子要吃的,殿下趴在柜台上闭目养神,我走进店内便拿起花洒开始浇花,店里的花很多,叶可笑总是不停的吩咐我应该多浇水,我便每天多浇水。
“砰”
一声脆响,杯子撞击地板的声音响彻云霄,连着海浪的声音似乎都格外清楚在耳洞内回响,我转头看向客厅区,看到一个男孩,他低着头死死的抓着摘下的眼镜,用力过度外框都变形,镜片都割入手掌,血滴答滴答,滴落在地板上,叶可笑在门口看到了这一幕。
她叫了声“哎呀!”赶忙跑到柜台的抽屉里拿出医药箱,又一阵小跑来到男孩的面前,蹲在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把手给我”
男孩似乎被暴怒支配般的甩开了她的手哭喊“别管我!”依旧留着眼泪死死的攥着支离破碎的眼镜,他现在戴着的不在是眼镜而是眼泪。
叶可笑被甩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眨巴眨巴大眼睛,眼眶也红了,她愤愤的说“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一指在旁边观望的我说“看什么呢?过来啊!”
我走近客桌,伸手拉起叶可笑,然后解开腰间系着的抹布擦着手,看了看男孩手中的手机,又看了看他鲜红的血手“没事吧,朋友”
男孩莫名的被刺激到了,猛的站起来看着我大声咆哮“我没事,不用你管,再说就凭你管的着我吗!”
我吓的向后退了两步,双手做着冷静的动作说“等等,等等,冷静下来朋友”
他气的鼻涕都流出来横挂在嘴角,我顺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又指了指他的嘴角说“哥们,用内力哭的吧?鼻涕出来了”
他听了脸一红也笑出了个咳嗽,似乎觉得此刻的情绪都上来不可以这么不严肃,便抹了抹嘴角擦去鼻涕,然后继续酝酿着愤怒的情绪朝我瞪着眼,倒是叶可笑在合时宜的时间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上前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说“朋友,破功了就别憋着了,会内伤的,哈哈哈哈”
那男孩红着脸笑着流泪,我也笑了,拉张凳子坐在他的对面刚想说些,叶可笑用力的抽了我肩膀一下说“起来,脏兮兮的”
我义愤填膺的指着柜台上的猫说“那平时它都可以趴沙发上,为什么我不可以”
叶可笑叉着腰说“那是殿下,身份高贵,你配吧?”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说“可咱们殿下还掉毛呢!”
叶可笑也笑着说“有本事你也掉几根?”
我摆了摆手不在跟她扯皮,店内的桌椅包括沙发都被她精心打理的铺上坐垫,平时我只能蹲在店门口和大哥一起笑着招呼来客,此时此刻我似乎膨胀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看了看腰下的围裙只好无奈的站了起来,叶可笑立刻迅速的铺上一个草编扇子就是广场上大妈跳舞用的那种,然后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只好再次坐下对着男孩,想了想准备问些什么,觉得嘴里似乎少了点什么,从腰间的口袋拿出一包烟,然后抖了抖烟就跳出两根,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我问“抽烟吗?”他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叶可笑又看了看我,然后伸手接过一根,我顺手掏出火机准备给他点上,叶可笑立刻拍了拍墙面指了指上面悬空挂着的戒烟标志。
我只好凑近他的脸说“要不,我们去外边聊聊”
他看了看我带着质疑的目光说“聊什么?感情的事你懂吗?”
叶可笑说“聊别的他还真没什么可以跟你聊的,但是感情的事你还真可以跟他聊聊”
他狐疑的看了看叶可笑又看了看我,我和蔼的笑了笑说“走走,去门口聊聊”
夕阳已经转移到了世界的另一边,夜晚的海风迎面吹来带着些丝凉意,我给男孩点上烟,他猛的吸了一口久久才突出一阵白雾,我看了看他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然后点上烟,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门口的风铃被风吹着发出几声脆响,叶可笑在柜台上逗弄着殿下。
我问“什么事情想不开?”
男孩看了看我说“爱情”
我不在看他,一个人失落的时候最好别盯着他看,我很清楚这个过程,的确很不自在。
我说“能跟我说说吗?”
男孩说“我约了女友,本来是一起来庆祝相恋纪念日的,但是……我想分手”
他停了下来,埋头吸着烟似乎气氛都变的悲凉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哥们,我可以大你几岁而已,但是你现在叫不到朋友,找不到知己,我愿意听”
他点了点头说“我愿意讲”
我做了个请的手势,他沉默了片刻说“我和我的女友是同学,我在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她,追了她很多年,今天是我们确认关系的第二年”
我点头说“继续”
他又沉默了片刻继续说“前几天我们在吵架,她一直闹着要一根定制项链的事,我不懂那东西,但是我……”似乎讲到这他有些难以启齿。
他想了想看向我问“如果有一个你很爱很爱的女孩子,向你要一件你买不起的礼物,你会怎么做?”
我看着他的眼神也变了,我知道他的话里在向我散发着一个信号,让我作为一个男人理解另一个男人。
我不敢看他求救般的眼神,目光望着远处说“我做不到的事情我没必要强迫自己去做”
他听完松了口气,额头的川字也退为平原。我很揪心,无论说什么样的谎我都会揪心,但是比起让这个少不更事的男孩伤心,这么一个善意的谎言我还是能好好消化的。
我继续说“爱情,跟很多钱扯不到关系,结婚扯得上,你会跟她结婚吗?”
他看着我半响楞楞的,随即他紧张的说“我愿意跟她结婚!”他似乎还有话没说完,可是嘴唇紧紧的抿着像个倔强的孩子。
我问“那她做了什么让你不敢和她结婚?”
他额头的川字又渐渐浮起,叹了口气说“前段时间,我发现她和别的男孩在学校的湖边接吻”他肩膀耸动着喘着气说“我,,我和她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她和别人……”
我看着他问“那你做了什么?”
他低下头低声的说“我就看着,在树林那哭,懦夫!”他死死咬着牙。
我说“那你为什么哭?”
他低头看着渐渐凝固的伤口说“舍不得,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我舍不得”
我想了想说“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你犯过错吗?”
他想了想说“犯过”
我继续问“她原谅你了吗?”
他没说话点了点头,我又点上烟说“我谈过恋爱,犯过很多很多错,她都原谅我,我却从来没有原谅过她”
他依旧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等着下一句的话,可能我现在所说的就是救赎他的唯一借口。
我笑着看着他的眼睛说“直到我们分手我都没认错,我从来没有原谅过她”
男孩破口而出“渣男”
我叼着烟惨笑着点了点头说“对,所以我后悔了,我买不起她想要的礼物,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我自卑,绝情的抛弃她”
男孩说“朋友,你后悔吗?”
我坚定的点头说“我时时刻刻在后悔,你想后悔吗?”
他看着我思考了片刻问“我该怎么做?”
我指了指我们前方一位身穿黑白相间条纹裙的女孩说“你等的是她吗?”
他顺着我的手指看到远处渐渐走近的女孩,怔怔的说“是”
我在他愣神的功夫贴着他的肩膀悄悄的说“你就装作不知道,原谅她一次好不好”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远处的女友说“那我……”
我搭着他的肩膀用力的站起来说“好好对她,以后的结果你自己决定,人总得有第二次机会”
他想了想就这样坐在门口等着他的女友走近,我转身回到店里将药箱放在殿下尾巴旁边,然后挺直腰板等着。
女孩走进店里说“你的手怎么都是血呀”
男孩呆滞的跟在女孩的身后还没说话,我和叶可笑异口同声的说“他刚才摔倒了!”话音刚落我和叶可笑都默契的对了个眼神。
女孩听的笑了说“还挺默契,有纱布吗?”
我摸了摸殿下的脑袋说“在它尾巴上”
女孩笑着上前也摸了摸殿下的脑袋说“谢谢啊,喵喵”
叶可笑走到我身旁用手肘顶了我腰一下悄声说“现在知道身份尊贵的好处了吧?”
我看了看殿下又看了看男孩,他额头川字消失不见了,朝我笑了笑,我朝他点了点头,低头看着叶可笑冲我傻傻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