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海顿时怒不可遏,“你还有良心?你对婆婆尽心,俺姐背上稀烂,你们家有一个人管没有啊?你这个小媳妇更是差劲,你经常打婆婆、骂婆婆,你当俺这些人就不知道吗?咱今儿个新账老账一块算!”孔氏顿时吓得不敢说话,王葫芦也低下了头。
东方远说:“福海兄弟,俺葫芦嫂子走了,咱都心里难过。她瘫在床上,这两个月天又热,葫芦哥没少到我那儿给她包药粉擦身子。他们一家人也都尽力了!死者为大,还是商量商量咋给嫂子办后事吧。”
福海不满地瞪了福山一眼,“大哥,该说话的时候你得说话啊!”
福山又干咳了两声,“俺姐为这个家操了一辈子心,不舍得吃,不舍得用,如今她死了,她的后事得办得排排场场的,不能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东方远说:“那是一定的,她操劳了一生,丧事得办得风风光光的!”
王葫芦说:“她以前就跟我说过,她死的时候得铺金盖银。”
福海不耐烦地说:“铺金盖银,不就是缝两条薄被子的事嘛,那都是小事!办俺姐的丧事得请两班子唢呐,俺姐入殓的时候,至少得给她用三四五的柏木棺材,四单四棉八套衣裳,金手镯、金耳环、金锁子一样都不能少!”
子良不禁惊呆了,孔氏急忙回身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公公,王葫芦说:“他大舅,给你姐用三四五的柏木棺材我能办到,办事请两班子唢呐也中,就是你说的那三金,恐怕俺家里出不起这个钱啊!”
福海气愤地说:“你出不起这个钱俺姐就不能入殓,等你啥时候出起这个钱了,再把俺姐送进坟里!”
王葫芦的老婆闺名叫多妮,福山、福海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多妮的母亲是一个财主家的小妾,多妮两岁的时候,这个老财主就死了。很快,财主的几个儿子就把这对母女扫地出门。在多妮五岁那年,她的母亲带着她嫁给了张营的柳夯。
柳夯是一个粗鲁的男人,平时习惯打老婆,他对多妮也经常拳打脚踢。多妮小小年纪就得给弟弟妹妹玩,同时还得拾柴火。即便如此,她的继父还经常辱骂她,她的几个弟弟妹妹也瞧不起她,母亲也不能为她撑腰,小多妮盼望着能早一天离开这个火坑。
多妮十六岁那年和王葫芦订了亲,第二年就嫁给了他。在她嫁给王葫芦没两年,她的母亲就去世了。王葫芦的老婆跟继父以及几个弟弟妹妹的感情很淡漠,她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娘家一趟,而且她常常不吃饭就回来了,福山、福海家的子女也从来没有得过大姑的压岁钱。
年轻的时候,福山、福海偶尔到镇上赶集,他们如果到大姐家的杂货店歇歇脚,多妮对两个兄弟也是待理不理的。即便后来他们都成了亲,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王记杂货店,多妮也不会给这些孩子拿一点吃的东西。
有一回,有人问多妮娘家姓啥,多妮不假思索地说:“我就没有娘家,我也没有姓,我是大风刮下来的,我就是王葫芦的老婆,俺儿的亲娘!”
多妮对娘家人不冷不热,王葫芦对老婆言听计从,因此他也照着老婆的样子去做,他们家的儿女自然对舅舅家的人也是如此。
对于王葫芦一家几十年以来的不良表现,福山、福海和他们的家人很是不满,但对他们却也无可奈何。如今,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死了,他们就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整治一下王葫芦一家。他们知道,即使他们这些娘家人提出苛刻的要求,因为他们是打着给大姐出气的幌子,王葫芦一家也得忍气吞声地接受。否则,王葫芦父子在镇上就会颜面尽失,好长时间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
看到王葫芦一家三口敢怒不敢言,有苦说不出,东方远就说:“福海兄弟,你们想让俺葫芦嫂子体体面面地走,你跟咱葫芦哥的心情绝对一样。他们是几十年的结发夫妻,平常两个人就没有吵过架、绊过嘴,嫂子这一走,他心里肯定更伤心!”
“他伤心?他偷着笑吧。他家里有的是钱,俺姐一死,他就能娶小老婆了!我就不能让他那么得意,不按俺说的办,他家就是不能出殡!”
东方远又说:“咱都知道,这几年街上的生意都不好做,关门的一家接着一家。葫芦哥家的生意也不好,赚一些钱也就勉强能维持一家人的开销。不过,你要是让他买三金也不能说他就买不起”
东方远的话还没有说完,孔氏就大哭起来,“我的那个娘啊,就是把俺几个孩子卖了,也筹不够买三金的钱啊!”
东方远没有理她,“葫芦哥把街上的房子卖了,用卖房子的钱给葫芦嫂子买三金,再给她大办丧事。但是咱还得想想,办完丧事,葫芦哥一家老小日子还过不过了?福海兄弟,要真是他们的日子过不下去,你跟福山也于心不忍吧?”
福海笑了,“东方先生,你别听他们家的人哭穷。他们家有的是钱,就连俺弟兄到他家杂货店买东西,给钱的时候还是照留不误。像他们家这样六亲不认的,咋会不发财啊?”
王葫芦红着脸说:“兄弟,以前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多原谅!”福海说:“这时候想起来我是你兄弟了,早干啥去了?你们一家子经常吃香的喝辣的,咋就想不起来俺是你兄弟了?”
子良走过来跪在福海的面前,“二舅,我以前不懂事,有些时候怠慢了你老。以后你就是我亲舅,逢年过节我都带着礼物去张营看望你跟俺大舅!”
那个站着福海身后的小伙子气冲冲地说:“走在大街上,你看见你舅就只当没看见,现在知道他们是你亲舅了!”
子良说:“兄弟,以前都是我的不对。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