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时间到了八月底,苏红袖已在天牢待了快两三日。
所幸,她并没受到什么严刑拷打,只是一直被关着。
苏红雀一样很急,当日她在旁边看的最是清楚,苏红袖出手不重,肯定不会死人。
除非那人的身子骨特别弱,可那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完全不像体弱多病啊。
围观者们也说,苏红袖是过失杀人。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苏红袖下半辈子怕是都要在天牢里度过了。
即便苏红雀如何恳求,解释,王尚书都纹丝不动。
她泄了气,至少妹妹还活着,只是没有自由而已。
快到晚饭时间,她带了酒菜,去牢里看望苏红袖。
“姐,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苏红袖心急如焚,她出来多日,十分想念苏小熙,也想念那个人。
自他到红楼开始,他们几乎没分开过。
苏红袖活了几十年,难得又有了家的感觉。
可她如今身陷囹圄,相隔千里不得见,只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她怕回去的晚了,楼里会出事。
苏红雀神色黯下来,低声道“红袖,只怕你出不去了。”
“为何?我明明没有杀人。”
“可人的确是死了,何况当日你与她交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死了,苏红袖是不信的。
她明明没有下死手,对方顶多是会受点伤而已。
她又问“尸体可有让仵作检查过吗?”
苏红雀点头,“查过了,确实没有了气息。”
她又问“那可有解剖过?”
苏红雀奇道“又不是中毒身亡,何苦挖心掏肺的察看?”
苏红袖冷笑道“姐,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对自己的武功向来都有自信,力道控制的很好,若非我真起杀心,否则那人绝不可能身死。”
苏红雀皱起眉头“你是说……”
苏红袖点头,“我怀疑有人诬陷我。”
听她一提,苏红雀也陷入了沉思。
“姐,你再去找一回仵作,让她仔细验尸。我有急事,要赶紧回楼里。”
苏红雀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是假死,那么只要让仵作开膛破肚,对方吃痛,必定转醒。
到时候,自然真相大白。
“晓得了,那我去跑一趟。”
苏红袖本以为事情就会这样结束,只要仵作下刀,就不怕对方不露馅。
但她没想到,已经晚了。
苏红雀动作很快,可她还是没赶上。
听仵作说,尸体被带走了。
所以,她快速回了天牢。
“怎么样姐,是不是查清楚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苏红雀神色凝重,“尸体不在了。”
“什么?”苏红袖皱了眉,“怎么可能呢?!你不是说没人来认领尸体吗?怎么会不见了!”
因为太着急回去,她的声音翕然高了八度,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这在以前是绝对没有过的情况,就算曾经受再重的伤,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同听泉一样,她们都是冷静到极致的人。
但这次她忍不了,眼看着祸起萧墙,事到如今,却连凶手都没抓到。
还有那对父子,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
这以上种种,都没有办法使得她静下心来,她既愤怒又心急。
苏红雀也被她吼一愣,她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自家妹子这么气急败坏了。
“对不起,姐。”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不好,苏红袖声音软下来。
“无妨。”
“那尸体是怎么回事?你也说了,无人认领。”
苏红雀道“可我刚刚去找的时候,仵作说被人领走了。”
“是谁领走的?”
“仵作说那家人伤心,不愿透露姓名。”
苏红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苏红雀觉得很内疚,若不是她非得留下妹子喝酒,也不至于出了这档子事。
“红袖,姐对不起你,要不姐留你,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等等,姐,你认识那个张之尘吗?”
苏红雀点头,“认识呀,她是张丞相的女儿,曾经在刑部担任过副史,为人和气,做事也严谨,当值时候从不迟到早退,是个好官。你突然问她做什么?难道你想找她帮忙吗?她如今已经不当副史了,帮不了忙的。”
苏红袖冷笑道“帮忙?你确定她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苏红雀点头,“她没有一般官家子女的傲气,我觉得她人不错。”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这次的事情,很可能就是她搞得诡。”
“不会吧?”苏红雀将信将疑。
苏红袖严肃道“我觉得应该就是她,从她说要去十方酒楼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
“京城里最好的酒楼就是八方客跟十方,咱们不去八方客,自然去十方。再说了,你怀疑她,可有证据?”
“没有。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跟这事脱不了干系!”
苏红雀当捕头多年,知道朝廷办案多讲证据,没有证据的事情,的确不好办。
尤其此事关乎自己的妹子,她从中插手已经让一些人看不过眼了。
苏红袖道“姐,你能不能抽空去找找她,让她来见我。”
“你想做什么?”
“我要跟她面对面的,好好谈一谈。”
苏红雀应了。
深夜,她亲自去张府找了张之尘。
听苏红袖那样一说,她也有些怀疑张之尘了。
只是她不明白,苏红袖跟张之尘连面都没见过,为何要陷害对方?
不过她将这个疑问深埋心底,只单独说了苏红袖想见她得事情。
张之尘爽快的答应了,承诺一定会过去去。
下人将此事报告给了张丞相,夜半时分,她着人将女儿叫到了书房。
“之尘,苏捕头来找你了?”
“嗯。”
“她们这是怀疑你了吗?”
“怀疑是肯定的,若是我也会怀疑。”
“你可千万要小心,苏红袖能创立红楼,在江湖上屹立多年不倒,必然不是凡品。”
“孩儿知道,苏楼主风采,世间难寻。只是可惜,她惹了不该惹的人。”
张丞相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若苏红袖是无常大人,那谦王殿下就是活阎王。人人都以为她低调,沉默,殊不知她有多可怕。总之,你小心应对。”
张之尘应了。
第二天正午,她果然如约而至。
苏红袖看了一眼苏红雀,道“姐,你先回避一下。”
苏红雀点点头,看了看张之尘,随后离开。
她就隐身在侧面的墙边,怕自己的妹子冲动,如果再伤了张之尘,罪上加罪,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张之尘跟苏红袖之间仅仅隔着一道木头栅栏。
苏红袖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张之尘,似要把她看穿一般。
“张小姐,你做的一手好局,在下佩服。”
张之尘面色平静,反问“苏楼主何出此言?”
苏红袖不理会,继续道“不知道张小姐为何要针对在下,据在下所知,你我并无仇怨,这次,也才第二次见面而已。若苏某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张小姐明示,不要用这种方式。”
张之尘道“就像你说的,你我并无仇怨,我为何要针对你?是不是苏楼主一心想着出去,见谁都像凶手?”
突然,苏红袖伸出手,一把擒住了张之尘的脖颈。
她感叹道“张小姐肤如凝脂,白皙滑嫩,这般美妙的脖颈,要是断了就不好了。”
虽然被人掐着,但张之尘依旧镇定。
她笑道“那就请苏楼主小心点。”
“这得看你说不说实话了,你若说实话,我就放开。你若不说实话,兴许我一发怒,失手了也说不定。”
张之尘轻笑,“在下说的句句属实,你我并无仇怨,我也无心害你。”
“你敢说这次的事情与你无关?!”说话间,苏红袖手上已然加大了力度。
张之尘面色憋的通红,仍然垂手而立,既不反抗,也不求饶。
“此事确实与张某无关,但与苏楼主有关。”
苏红袖冷笑,“果然是你。你为何害我?”
“张某还是那句话,在下没有害过苏楼主,这一切皆是苏楼主自己的因果。”
“说!”苏红袖低吼一声,手上力道再次加大。
一股窒息的感觉瞬间袭来,张之尘连喘气都觉得困难。
“苏楼主,你抓了不该抓的人,难道苏楼主忘了?”
苏红袖一愣,知道她说的是谁,手上稍微松了点力道。
“你说北堂霆?”
“准确来说,是二驸马。”张之尘提醒。
苏红袖冷笑一声,“怎么?二公主自己不敢来找我,就让你用这等下作手段留住我,她好去抢人?”
张之尘不怒反笑“公主做事向来都有缘由,又岂是我等能猜透的?”
“你转告二公主,就说她的男人我收了,和她分开的日子里,我每天都跟北堂公子颠鸾倒凤,好不快活。不光如此,北堂公子还为我生了个女儿。”
张之尘闻言一惊。
暗处的苏红雀,在苏红袖挟持张之尘时,她都能躲着没出面。
如今听到苏红袖这番话,她再也按捺不住,喝道“红袖!你说什么胡话!”
见苏红袖还掐着张之尘的脖颈,她又道“快松开!”
苏红袖冷哼一声,松开了手,她一步步的朝后退。
苏红雀神色凝重,忙对着张之尘道歉“张小姐,对不起,红袖她性子冲动,一时口不择言才会如此,还请张小姐莫怪。”
张之尘摸着被苏红袖掐痛了的脖子,大口喘着气。
“这是苏楼主自己种下的因,所以,这果她也得尝。”
“张小姐,今日之事……”
张之尘轻笑“此事我不会张扬出去,希望苏楼主好自为之。”
说完,张之尘转身离开。
苏红雀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说些什么?!”
苏红袖躺在草堆上,双手垫在脑后,她闭着眼睛,无视苏红雀的怒火。
苏红雀叹息一声,出去了。
她已经可以确定,此事是二公主陷害,所以,不管有无证据,她都出不去。
她心下已然有了计较,所以不欲与苏红雀争辩。
更何况,在她刚刚对张之尘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反而觉得解脱。
长久压抑在心底的什么东西,被释放了出来。
仔细算算,她也只长他十岁,若真在一起,又有何不可?
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