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凌北跟关绿一起守在院子里。
凌北道“等凌侯离开,我们打一场吧。”
关绿道“还是省着点力气吧,将来会有我们交手的时候。”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现在不愿意?之前你不是答应了吗?”
“我是答应了,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你!”
凌北叹了口气,问“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关绿反问“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你说说看。”
“我且问你,应潜去哪了?”
凌北神色闪过一丝异样,转瞬恢复,“我怎么知道,毕竟腿长在她身上。”
关绿冷笑“她的去向,你应该最清楚。”
“哎,我真的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也好,装傻充愣也罢,反正现在我是不会与你动手的。”
她还要留着力气保护听泉呢。
今儿凌侯亲自到访,关绿早就看清楚了,绝对是凌北报的信。而且应潜突然失踪,只怕也跟凌北脱不了干系。
将来,凌侯可能要对听泉动手。
而她要保护主子,自然免不了与凌北冲突。
凌北道“我原以为你只是个单纯的武妇,没想到你这般聪明。”
关绿懒得与她争辩,原先的惺惺相惜,如今已变成了百般防备。
对她来说,谁想伤害听泉,谁就是敌人。
关绿本人也出身低微,深知底层百姓生活不易,听泉体恤,对下人又赏罚分明,所以关绿死心塌地。
至于应潜,凌北将人带到江州以后,凌侯就命她暗暗将人处理掉了,目的就是为了不泄露京中势力。
其实听泉派凌北前去,不过是为了做给凌侯看的。京城里有张之尘,她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酒足饭饱,凌侯片刻未歇,便起身告辞。
“殿下,珍重。”凌侯朝听泉拱了拱手。
听泉微微颔首“凌侯走好。”
令人意外的是,凌侯依然让凌北留了下来。
听泉以百姓们需要看顾,为免遭到强盗的侵害,特派凌北驻守在村子里。
她此举,是为了支开凌北。
经过应潜一事,听泉深知凌北不能重用,不光如此,还得远离。
凌北无奈,只能应下。
听泉今日饮下许多酒,已经有些微醺了,她径直回了院子。
如今,只要一有空,她都会陪着北堂霆,生怕再一离开,他就远离她而去。
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北堂霆放下小熙,给听泉倒了一杯茶。
“霆儿,我的敌人很多,你怕不怕?”
北堂霆轻笑,摇摇头道“曾经我就说过,只要能留在妻主身边,不管会遇到多少危险我都不怕。”
听泉心里一暖,大手一挥,将北堂霆紧紧拥在怀中。
这个男人虽身为王君,却不似别个夫君那般爱打扮,头上永远都是一只简单的簪子,性子恬淡如水,还对她一心一意。
得此夫君,妇复何求?
“霆儿,你真好。”
听泉觉得,她这辈子所受的苦,都是为了遇到北堂霆的甜。
听熙见爹爹娘亲在一处拥抱,把自己晾在一边,忍不住哇哇喊了起来。
听泉将小家伙抱起来,同时拥住父女两个,天伦之乐,不过如此。
转眼,时间到了十一月。
天气越发寒冷,今日都开始飘雪花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去年更冷,大家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袄。
听言身着厚实的毛皮大氅,面前放的,是五个烧的旺旺的炭盆,连在她跟前伺候的女官们都觉得热,但听言本人还是忍不住发抖。
如今她经过调养,身子恢复了些许,也能正常上朝,就是虚的厉害。
凌越只得每日着人熬了调养的汤药给她,自己则去佛堂诵经,祈祷听言快点好起来。
“你们,再,再多拿几个炭盆过来,寡人,寡人冷的很。”
听言一边打着摆子,一边对女官吩咐。
那些女官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不解,明明她们都已经热的冒汗了,女皇怎么还这么冷呢?
宫人们开始揣测,女皇是否真有性命之虞。
想也是想,说却是不敢说的。
郑女官才刚从听言宫里过来,急着给凌越报告消息呢。
凌越问“圣上怎么样了?”
郑女官眉头微锁,“倒是比前阵子好了些,只如今还是觉得冷。奴才心想,应该是天变冷的缘故。”
凌越满面愁容,天气冷他当然晓得,但也不至于会到听言那种程度。
他很焦虑,不知道听言能撑到什时候。
一想起自己当初为了顾全女儿,被先皇逼着喝下绝子汤,凌越心中突的生出一股火气。
他指着先皇的牌位喝骂道“如今你是得了畅快了!可怜我儿重病缠身,你满意了!”
如果听言有事,他和凌家就都完了。
然而牌位是死的,并不会回答他,凌越泄了气,差点栽倒在地上。
郑女官上前,及时扶住了他。
“主子,您可要保重自己。”
“若是圣上有事,我,我也就活不下去了。”
凌越闭着眼睛,无比悲伤。
郑女官道“主子,您可不能泄气,无论到什么时候,您都是这后宫的主子。您若是倒下,最得意的是谁?”
凌越倏地睁开眼睛,“你说的对,本宫绝对不能让他得意!就算将来真出了事,本宫依旧是这后宫之主,轮不到他说话。”
“走,咱们去冷宫!”
冷宫里,废弃的断壁残垣,与对面金碧辉煌的宫殿形成了巨大的差别。
如今已是寒冬,白雪将这荒凉遮住了些许。
连侍君带着听鹤在这里住了快一年,即便环境如何艰苦,他都没有放弃过。
因为外头还有他的女儿听忧,他在等女儿来救他。
听鹤如今也会叫爹了,连侍君正是听着儿子的一声声爹,度过每个漫长又难熬的夜晚。
其实他不怕苦,原本他就出生穷苦,所以冷宫里这点苦并不算什么。
“听鹤,你要多吃点,快快长大,像你姐姐一样强壮。”
连侍君拿起勺子,给听鹤喂了一勺子粥。
这粥还是他拿自己的绣活,拜托守卫们给卖了换来的。
他自己倒舍不得吃,每回总得先让儿子吃饱了,自己捡剩下的吃掉。
因此,短短的一年时间内,连侍君瘦了一大圈,听鹤倒是长的壮些。
“哟,连弟弟日子过得不错呀,冷宫里还有粥喝。”
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凌越极尽嘲讽的声音传进来,把连侍君吓得一激灵。
他没有理会凌越,继续给听鹤喂粥喝。
郑女官走上前,将连侍君手里的粥碗抢过来摔碎,然后朝他膝弯处狠狠一踢,喝道“见到太皇太君,竟然不知道下跪行礼?”
连侍君心头怒极,却也不说话。
凌越挥挥手,示意郑女官松开。
他走上前,蹲下身子,抬起连侍君的下巴,“你怎么还不死心呢?真以为言儿出了事,你的女儿就能坐上皇位了?”
连侍君冷笑道“凌越,你知道吗?这是你的报应,你的恶行,报应在你女儿身上了”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连侍君脸上响起,苍白的脸立刻染上嫣红。
“你一个冷宫的弃夫,也敢诅咒圣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话间,凌越的眼神瞥到了听鹤身上。
连侍君果然紧张起来,他垂首道“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不过……”
凌越朝郑女官递了个眼色,郑女官立刻会意,上前将听鹤抱起。
“你要做什么?”
凌越朝那口枯井走去,手在井口不住的摩挲,无所谓道“要是把听鹤放进去,会怎么样?你要跟着跳下去吗?”
“凌越!”
凌越伸出手,郑女官将听鹤递给了他。
他把听鹤放到了井口中间,作势要丢下去。
连侍君跪在地上,不住的朝凌越磕头,“求求你,放过听鹤吧,他还只是个孩子,求求你了,你要对我做什么都行……”
听鹤见到自家爹爹难过,也跟着哭了起来。
凌越嘴角一勾,“连弟弟说什么傻话呢,听鹤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儿子掉到井里?”
说话间,凌越将听鹤撤到怀里,细细的哄着。
仿佛刚才他威胁连侍君的一番话,都是幻象一般。
连侍君终于松了口气,但是很快,他就被打入了地狱,因为凌越接下来的话,比杀了他还难受。
“连弟弟呀,你看你如今身在冷宫,想必也照顾不好听鹤,不如由我代劳。”
凌越顿了一顿,又道“啊,对了,据说洪国女皇高情后宫里,还缺几个侍君呢,咱们的小听鹤一看,就知道将来肯定是个美人。若是将听鹤送过去,到时候对两国长久的安好也是有益的,如此一来,听鹤就是咱们南国的功臣了。”
“不,求求你,千万别把听鹤送走,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了,求你了……”
连侍君哭着要过来抢孩子,被郑女官挡住了。
凌越冷冷的看了连侍君一眼,抱着听鹤出去了。
他这么做,一来是怀疑听言中毒跟连侍君有关。
至于听泉,在江州有他的老母亲凌侯监视着,所以他觉得不会有问题。
二来,则是因为他只有一个孩子,眼看着听言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一想到父女分离,凌越的心就绞痛不已。
他不能幸福,也绝不能让他人幸福。
更何况,那个人是曾经在他面前很嚣张的贵君。
如今女皇不在,后宫自然他说了算。
于是,听鹤作为南国历史上和亲的第一人,在仅仅一岁的情况下,就被送去了洪国。
满朝文武皆惊,却无一人敢说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