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定浪珠,波涛起伏的海面变得一马平川,用了不到一个昼夜,小船就抵达了陆地。
徐固站在船上,眼前是一处乱石海滩,也不知具体是哪儿。
他跳下小船,踩着乱石跃了几下,就站到了大地上。
这里遍地杂草矮树,荒无人烟,没处问路,他就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前走着。
秋天十月半,
稻米水里钻。
青蛤入阿房,
七国将军亡。
忽然,徐固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童谣声。
虽然这童谣是用乡间土语唱的,但确实也是大宁话。
看来,这船没有跑错方位,又游到异国他乡去。
徐固绕过一片荆棘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
童谣不断地传来,徐固循着声音,绕过眼前的一片荆棘地,终于看到了两个正在不远处,荒草地里蹦跳跑着的孩子。
眼见两个孩子越跑越远,他赶紧追了上去。
“孩子,停一下。”徐固边追边喊。
然而,两个孩子见他追来,竟然跑得更快了。
徐固立刻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口音吓到孩子了。
这世道并不太平,常有拍花子的在市井里乱窜,见到操着外地口音的生人,孩子们自然会防备。
“我不是坏人,就问点事。”徐固赶紧辩解。
“我在海上迷路了,不知道这是哪里,问下路。”
徐固停了下来,没有再追,只是冲两个孩子喊着。
两个孩子听到徐固的话,迟疑着停了下来。
“那你过来吧,我们两个人可不怕你。”两个孩子冲徐固喊道。
“好好,来了,我真是好人。”徐固说着跑了过去。
跑到了跟前,他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长得极像,应该是双生子,大约八九岁的样子,头上扎着总角。
已经快到十月下旬,天气早已转凉,两个孩子的身上还穿着打补丁的短褐衣,光着脚丫。
两张小脸一片通红,不知是跑得还是冻得,本应润泽的颜色,也被海风吹得干燥起屑。
“我就是想问问这儿是哪里,没有恶意的。”徐固说道。
“你是哪里人啊?”一个孩子没有回答徐固的问题,反而问起了他。
“我是交州布政司的。”这没什么不好说的,徐固直接回答道。
“交州哪的?”这孩子还盘查起来了,不过见了生人,小心是好事。
“楚庭府的,我就想问一下,这是哪啊?”徐固再次问道。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那孩子又问道。
“哥哥,别问了,快告诉他,咱们走吧,站在这里好冷啊。”另一个孩子说道。
“你别管,如果他是坏人怎么办?问清楚了再说。”那孩子训斥道。
“如果是坏人,咱们俩现在就被抓走了。”弟弟小声嘟囔着。
“我在海上遇到海难,就剩一条小船了,本来是想回交州的,但是这小船在海上只能随波而动,就到了这里。”即使是对待两个孩子,徐固也不敷衍。
“行吧,那就告诉你。”哥哥说道,“这里是温陵府安德县。”
徐固一听,心中不禁欣喜。
温陵府也有出海口岸,每年到交州的船只不计其数,他只要在这里搭一条船,两天就能到交州。
“多谢两位小兄弟了。”徐固抱抱拳,转而问道,“这么冷的天,你们不在家呆着,跑出来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捉蟋蟀。”
两兄弟一个对徐固还有些防备,一个已经把在做的事说出来了。
“捉蟋蟀?”徐固惊讶道,“这都快十月下旬了,哪还有蟋蟀?”
“找还是能找到的,而且能活到现在的蟋蟀,都是最大最壮的!”哥哥说道。
这可不一定,蟋蟀早捉晚捉都不好,不过徐固没说出来。
“这么冷的天,还是回去吧,你们穿得这么薄,会生病的。”徐固劝着两个孩子,大宁每年因伤寒而死的人,不计其数。
“你不懂,你还是赶紧走吧。”
嘿,这孩子,可没有人比我更懂捉蟋蟀。
“我不懂?我不懂什么?捉蟋蟀我可拿手的很?”徐固笑着说,他还以为两个孩子说他不懂捉蟋蟀。
“你会捉蟋蟀?”两个孩子的眼睛忽然亮了。
“会是会捉,但这个季节,外面是真的没多少蟋蟀了。”徐固说道。
“有的有的,前天二丫她爹还抓了一只,我刚刚都帮你了,你就帮我们抓一只蟋蟀吧。”
“你们这儿这么喜欢斗蟋蟀吗?怎么都在抓蟋蟀啊?”徐固说道。
“我们才不喜欢蟋蟀呢,大冷天的,谁爱出来跑啊!”哥哥说道。
“哦?那是为了卖蟋蟀了?”徐固皱住了眉头。
“才不是呢,听说是秦州那里的一个知县,抓到了一只好蟋蟀,献给了皇上,现在都要做到知府了。然后我们知县就摊派我们捉蟋蟀,他才不管现在有没有蟋蟀呢!”哥哥气愤地说道。
徐固这才明白刚刚孩子唱的童谣是什么意思。
秋天十月半,
稻米水里钻。
青蛤入阿房,
七国将军亡。“
这个知县,摊派百姓捉蟋蟀,竟然不顾农时。
连稻米都顾不得收,可想他的摊派绝不简单!
“真想有一只大蛤蟆跑到皇宫里,把所有的蟋蟀全吃了!”这孩子又说道。
蟋蟀又叫将军虫,童谣最后的将军,就是指蟋蟀。
“你们现在捉了多少了?”徐固问道。
“一只都没有,暖和的时候还能抓一些大蟋蟀,这几天,我们一只都没见到了。”孩子有点沮丧。
“今天晚上,里正就要来收蟋蟀了,他肯定不会饶了我们的,大哥哥,你帮我们抓一只吧。”弟弟抬起冻得通红的小脸,说道。
“行,我帮你们抓。”
徐固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到两个孩子的头顶。
这两个孩子长相十分俊美,在这荒草地上冻得清涕直流,看得徐固很是心疼。
他把手放到两个孩子的头顶,元气沿经脉运行,溢出到手心,沿两个孩子的百会穴而下,调理着孩子们的身体。
忽然,徐固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两个孩子先天不足得太严重了!
虽然这两个孩子现在看起来很活泼、健康,但是等他们慢慢长大,绝对会出大问题。
轻则病弱体虚,重则少年早夭!
“你们叫什么名字?”徐固和煦地问着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感觉身体忽然热起来,正在惊奇,听徐固问话,说道:“我叫杨天舍,他是我的弟弟,杨地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