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谢籍仍然神志不清,恐怕随众人离去有点困难。然峒山论剑大会又迫在眉睫,泥巴又在城外虎视眈眈,几人无论怎么前后思量都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
江城畔和师妹江采萱前来送行,江采萱目光中隐然有晶莹之意流动,凝固在卢玠身上,似是万分不舍卢玠离开。沈曦宜咳了一声不管用,便只好拉着卢玠站开了一些,好叫这江姑娘不要老是这般念念不忘。
江城畔主动提出要代为照看谢籍,言道:“几位安心去办事吧。人在我千微城,绝对不会出什么意外。各位办完了事,可以随时回来接。”
小幺桑软软地靠在孙常者身上,孙常者拧着下巴苦思。沈曦宜登时便觉得不妥,迟疑道:“这……恐怕不妥吧?我怎么能把谢大哥单独丢在这里?”
卢玠亦不置可否似乎还有几分疑虑,孙常者更是怀疑那日江城畔派人在外偷听,把他们的计划都偷了去。
江城畔含笑解释道:“各位道友可能不知,说起来谢籍还算是我半个同门呢,只是他早年离开师门,不曾与我见过几面罢了。就算不念朋友之义,同门之谊,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谢籍的。”
江城畔言语铿锵,卢玠向沈曦宜对望一眼,眉眼间多了几分敲打之色,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劳江城主了。若是日后我等再与城主相见,却不见这位谢姓朋友的安好的身影,我等可就把所有罪责都怪在城主头上了。”
卢玠这话说得明白,江城主仍然稳如泰山,双手拱手在胸前,身上与生俱来的威慑之力顿时让人为之一震,道:“一言为定。”随即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道:“卢公子周身贵气萦绕,举手投足间更有一个难以察觉的高雅,您不是普通人吧?”
孙常者“诶”了一声,流露惊愕之色,沈曦宜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然而卢玠垂着眼帘,缓缓低吟道:“江城主,他日,我们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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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了谢籍,按照几人的计划,他们要趁着太阳未升起来溜到福来客栈去,然后在那里变装易容,然后再掩人耳目混出城区。
之所以不在千微城中完成这动作,乃是源于孙常者觉得江城畔不怀好意,泥巴的事情不宜叫他知道,所以才辗转到福来客栈料理此事。
沈曦宜关好了门,又仔仔细细地锁上了门,这才把包袱里的衣服拿出来。卢玠正拿着把小剪刀剪烛心,瞥了她一眼,懒懒道:“至于吗?”
沈曦宜怪罪道:“这世子爷就不懂了吧?客栈最是人多眼杂的地方,保不准就有泥巴等人的眼线,小心驶得万年船,多加留心总是没错的。”
卢玠忽然来了兴致,来到床边撩了撩包袱里的东西,笑容端端凝固在脸上,“你,不会也叫我穿女人的衣服吧?”
沈曦宜意识他又想反悔,“我们不是和孙常者说好了吗?”
他不以为然,半是讽笑道:“那家伙的话你也当真?差不多得了。那帮土匪又不是抓我。”
沈曦宜道:“话虽如此,但是我们跟他都是一拨人。偏生你又长得如此玉树临风,那群土匪又不是傻子,认出了你这个‘狗世子’,定然就顺藤摸瓜地找到孙常者喽。”
他听了这话冰雪似的双眼扫了她一眼,缓缓反问道:“我,狗世子??”
沈曦宜嘴角弯起一个凝固的弧度,“……那群土匪是这么叫的。”
“哼。”他轻轻一声鼻音,没兴致似地转过身去。沈曦宜轻叹一口气,不料卢玠忽然回过头来,一只手臂顶在墙壁上,沈曦宜顺势靠在了冷飕飕的墙壁之上。
“你……”
沈曦宜话还没说完,额头便落下轻如点水般的一吻。耳边还带着他略带感叹似地:“去千微城这几天,处处变扭,都好几天没吻你了。”
“世子好没个正经,”沈曦宜羞涩难言,只别过头去。一提起千微城,她就不可避免地想起江采萱看向卢玠时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那般眷恋不舍,柔情似水……
“世子还记得江采萱吗?”她想到了,便径直问道。
卢玠眉心一拢,大是责怪她煞风景,“你我之间,提别人作甚?”
沈曦宜抚着他的肩,柔声道:“我当然要提。要不……哪天你跟别人走了,我都不知道。”
卢玠一笑,然后拒绝,“别的女人长什么样,我根本不在乎。说实在的,就连那个小侉子,除了她那嗲嗲的声音,我都不是很记得她的长相。”
“你也太脸盲了吧。还是因为幺桑妹妹太矮了,你才看不见?”沈曦宜俨然一笑,转身离开他的俯视,“好了,你快点换上衣服吧。时间不多了。”
卢玠失落地随她来到了床边,信手提起两件衣裙,凝视半晌,道:“不行,我穿不了。”
沈曦宜低声道:“不行,这就一件了。否则你怎么出城?”
他仍是不愿将女儿裳穿在身上,搭在身上随便比了两下,然后干脆丢在一边,拉住她的手,来到妆镜下,道:“算了,撇了这个吧。我们干脆扮作一对乡下夫妻,我带着笠帽,你裹着头巾,想必也不会有事。”
沈曦宜不大愿意,道:“真的可以吗?”
他仍像在府里那般自信,道:“有孙常者在就足够吸引眼球的了,泥巴等人不会认出我们的。”
沈曦宜说不过他,只好拿起眉,在他皙色的皮肤上点了几颗痣。又给他带上了笠帽,感叹道:“不得不说,你虽然换上了布衣粗麻,还带上了帽子,却还是一点不像山野村夫。反倒有点像故意微服私访的县太爷了。”
卢玠神色甚为专注,执着眉也在沈曦宜脸上勾画,随口道:“沈姑娘在恭维我吗?你说像什么便像什么吧。不过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给你画眉,却不是画得云鬓花颜的样子,只能往丑里画,着实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