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眠跟沈曦宜说了不一会儿的话就要走,沈曦宜欲挽留她,她却道:“如今我拖家带口,大姐也有孩子,我不比从前了。回去的稍晚些,老婆婆又要责骂。左右你回来了,今后我一得了空,就去沈家看望你,可好?”
“好吧,”沈曦宜知道她的为难之处,也就不再强留。饶是如此,李未眠身边有个年老的嬷嬷仍是不大高兴,似乎在责怪李未眠在路上耽误了太长的时间。
沈曦宜下了茶楼,也随着莲清和藕清会沈府去。本以为邢氏会一下子冲上来问女儿的近况,毕竟沈墨禾那封信还在她手里呢。没想到一入府门,到处皆是静悄悄的,仆人低眉顺眼恪尽职守,各院的夫人、小姐都乖乖呆在院子里,沈府的整个门口都排了一列的大兵。
沈曦宜没见过这阵仗,不会是沈占秋得罪了什么朝廷命官,人家带兵找上门来了吧?
这厢沈曦宜还没反应过来,藕清率先叫道:“小姐,嗷,快看,是沧溟!”
沈曦宜定睛一看,那不远处站在门廊下的带刀侍卫,果真就是沧溟本人——既然沧溟都来了,那么里面的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她的心陡然紧张起来,未想到思念苦、思念苦,解药居然来得这么快。
沈占秋、邢夫人、贞素夫人、沈柏、还有其他几位亲眷,皆是排成一排站在长廊之下,世子所在之处房门打开,却没宣召任何人进去。
沈占秋见沈曦宜回来了,似是看见了救星一般,顿时眉开眼笑,垫着脚尖奔过去,道:“曦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方才明霞回来,你居然没跟着,也真是胡闹!快快,世子殿下已等候你多时,快快进去迎接!”
沈占秋说这话的时候已急不可耐,生怕得罪了世子。沈曦宜当然也是想见玄度的,便道:“要不容女儿先去梳妆打扮?”
“哎呀,来不及了……”沈占秋急着就把沈曦宜推了进去,但见邢氏等人面色发绿,充斥着羡慕嫉妒恨,俨然是被气得不清。
沈曦宜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屋门是四敞大开,平时此屋是沈占秋会见贵客之所,今日却被世子团团包围,把沈占秋等人驱逐在外,也当真是反过来了。
沈曦宜一进屋子,就看见他没好气地歪歪在正座之上,满脸怒然地瞧着自己,酒水、瓜果在其下却是一口未动。
沈曦宜看了他这般动怒的模样,不知怎地有点好笑,强行抑制住内心想冲过去拥抱他的愿望,规规矩矩地行礼道:“世子爷安好。小女不曾料到世子驾临,请安来迟,还请世子宽恕——”
卢玠不动声色,单手支颐,语气硬然道:“宽恕?沈小姐好大的架子,叫本世子巴巴跟你爹大眼瞪小眼,等了这么久,本世子治你死罪的心都有了。”
“世子不是把家父他们轰出去了吗?”沈曦宜脸上抑制不住地笑,明明才分别了几日,不知怎地,此刻再次相见却好像半辈子都没见过一样,“而且,我不知道你会来。如果我知道你会来,自然连闺房都不肯出一步,眼巴巴地等候你来。”
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纹,沈曦宜走上前去,那流苏轻轻扫着他的鬓。他更是盛怒,一把将她拽在怀里,他额前垂下来的长发丝正好打在沈曦宜的脸上,连同着浑身都痒痒的。
清风吹拂而过,邢氏还有几个妇女叽叽歪歪地想偷看,被沧溟如鹰般地双眼一瞪,顿时吓得双腿发软。
沈曦宜想在他怀里坐直却是徒然的,他附在他耳边,低语道:“这几天,我很想你,你个没良心的,知道吗?”
沈曦宜面上笑着,他说他想她?几日来,她又何尝不是望穿秋水似地盼着他?
“我不知道。但是——”沈曦宜深深吮吸着他身上令人着迷的气味,“我也甚是思念你。行也是你,坐也是你,就连用膳、睡觉都是你,有时候与人聊着聊着天,也会忽然浮现出你的样子来。”
卢玠扶她做好,一只手握在她的肩上,眼神专注无比,“真的?今日我来左右也等不到你,还以为你不肯见我,心中真是惶惑了好一阵。”
沈曦宜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些天来的心事都说了出去,“玄度……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她虽然知道婚嫁这种事由女子提出不大矜持,但眼下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眉微蹙,言语间蕴含着无尽的叹意,半晌才答道:“我母妃她辟谷了。”
“辟谷?”
“是,”他淡淡转过头来,满是忧愁地看着茫然的她,“她决计不允许我和李徵玉退婚,我与她言语间起了争执,她便以绝食相要挟。曦宜,从前我说过的话一时无法兑现,是我对不住你。”
像是一块大石轰然坠入水中,沈曦宜几日来担忧的事情终于成了现实。她舌格格而颤,想说些什么却又开不了口,浑身更像是一盆冰水自头顶泼下,一时间凉透了。
“我……”
他见她这般心碎的模样,伸手怜惜地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双眼中也泛起了雾气。他叫沧溟关好了房门,随即才低声对她道:“你先别急,我还有后半句没说。”
沈曦宜感到他温意的手,以及他陡然转折的话语,稍稍镇定了一下。
她曾数百次、数千次地叮嘱自己不要把对这件事的悲欢写在脸上,可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母妃绝食,我便不能和她硬来,否则就要担负起不孝的罪名。不过以你为妻,我志亦不变,绝对不容许再有另外一个女子插手。如今,也只有让李家主动退婚,才能顺利化解此事。我正在从中斡旋,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的。”
沈曦宜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真的吗?”
李徵玉那样急功近利地想要成为世子妃,李家满门又都是有权有势之辈,想叫他们退婚,谈何容易。
“我只能试试,”他叹了一下,蕴含着无尽的无奈,眼色却翩然落在沈曦宜头上。随即他伸手解下自己腰间的一澄黄的香囊,露出一块玉泽莹润的玺印——
“如若不成,我便舍了这玺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