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宜听见他开口,很快说道:“是么?那就请将军把我衣物上的香囊给我吧。”
“香囊?”其实李晏唐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奈何沈曦宜接口倒快,手下的兵都在此,就算是想收回也来不及了。他没料到沈曦宜只要一枚香囊,犹豫了一下,狐疑地问道:“沈曦宜,你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招吧?”
“你觉得呢?”
李晏唐咳了一声,确实察觉自己的失态。
一枚香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确实有点大惊小怪了。这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除非沈曦宜有钻天的本事,否则根本难逃一死。
李晏唐低声吩咐身边的小厮将香囊取来。小厮很快取来,沈曦宜刚要接,李晏唐抢先接过来,目光闪烁不定,“对不住,本将军是行刑官,这香囊里的东西,还得本将军知道才行。”
沈曦宜见这人杯弓蛇影,想杀自己都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她木然道:“你很烦。你要是想看,就自己打开来看。”
李晏唐疑色更重,也不客气,径直拆开了香囊,发现里面除了一些棉絮之外,居然只有几枚泛黄的花椒。
“这是——花椒?”
“花椒。”
“奇怪。”李晏唐嗔然无法理解面前这女子的行为,将香囊丢给了沈曦宜。
沈曦宜虽然手上还有锁链,但还是精准地接到了香囊。她细心地抚摸了一下香囊,抬起眼睛,一丝狡黠之色闪过,“多谢李将军。”
她将香囊小心握在手心里,先是呵护一件稀世珍宝。在李晏唐看来,那里面的破棉絮和几枚花椒,连一文钱也不值,但对沈曦宜来说,就是活下去的信心。
这两枚花椒,是他亲手叫到她手里的。如今他们即将阴阳两隔,她相信,他一定会来。此刻尽是愁云惨雾,她握着这枚香囊,就像是他就在身边一样。
她坚信。
李李晏臣见她这般珍重这枚香囊心中不快,耐心耗尽,只催促道:“行了。你的要求我都满足了,咱们这就准备上路吧。”
两个卫兵将沈曦宜押上了囚车,前往京城十里外的荒地处行刑。沈曦宜躲在囚车的角落里,见另外两座囚车中,令沉训仍然盘着腿,印堂处一团一团的黑气直往外冒,就好像练什么不得了的恶功一样。
倒是江城畔,元气耗尽,半死不活地倒在囚车里,像个被吸干气的骨头,即便不杀他,恐怕这人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其时,天空罡风呼啸,汹涌而至,戾灵颠倒,排山倒海,很像是佛经中说起的末日降临。被吞没在疾风中卫兵却未改铿锵的步伐,在众人头顶一尺的天空正中,一个小小的涡旋正在以难以想象的画面扩大着,吞噬掉边缘的天狼北斗、月轮光晕,犹如深海中巨大的黑色漩涡,海天颠簸,一圈一圈的轮脊突兀于黑雾之影。
李晏唐的马吹得后退连连,后退连连,气得李晏唐拔出剑来振势。
从这大雾中猛然跳出来几个人,趁乱混在卫兵当中,飞身上前,砍断了锁链就要叫沈曦宜逃走。沈曦宜瞥了一眼,虽然疾风簌簌,还是一眼就认出前来劫囚之人居然是孙常者!
“你来干什么?”她死命抓住孙常者的手,顿时红了眼睛,这里有他什么事?能让他来劫囚?
孙常者张口说着什么,也听不清楚,大概他和小幺桑是一直跟着囚车,只想找个机会救她出来。路过此地之时见风起云涌,端是救她的好机会,就毫不犹豫地跳出来了。
沈曦宜真是恼怒这两个人胡闹,孙常者又不会武功,冒然来此,岂不是送死?
孙常者将她从囚车上一把带了下来,远处的小幺桑见状急忙投出一颗土弹。然而土弹并不怎么管用,李晏唐反应过来,怒吼道:“反了!!反了!!通通给本将军就地正法!”
远处的卫兵厮杀过来,孙常者又拼过来用一把砍刀拼斗,小幺桑飞镖连连射出,孙常者红起眼睛来连土匪山都跑下来过,卫兵一时之间倒也靠近不得。
李晏唐恼怒之下看出孙常者的面容,雷霆之威怒喊道:“孙常者!你还真给你爹张脸啊!竟敢劫囚车!你连太后的旨意不顾了吗?”
孙常者双拳两脚都恨不得长出八个来,正在恶战,听得李晏唐喋喋挑衅,甩开嘴皮子回道:“李晏唐!你祖宗一十八代!更去你的狗屁太后!老子今天、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你为了私心滥杀无辜,今天你的报应就是你小孙爷爷!”
李晏唐听到孙常者连太后都敢骂,不由得既惊且怒,气得手指发抖,“疯子,疯子!把这群疯子统统给本将军宰了!!”
“孙常者……”沈曦宜靠在小幺桑身后,本不想连累这两人,如今事已至此,也就只有咬牙一搏了。慌乱中,她带着铁链手脚不便,从后面掏出小幺桑的土弹,见周围卫兵实在大多,便一咬牙,拉下环子,将土弹狠狠地往李晏唐脑袋出丢去。
那土弹混合着雾气的水珠弄得到处乌烟瘴气的,也是刚准,到李晏唐身前不到三寸之处刚好炸裂,“轰”地一声摇动,径直把李晏唐从马鞍上给崩了下来。
“居然给往本将军脸上扔!反了天了!”
李晏唐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方才那一震威力不小,炸得他全身腰腿就像是断了一样。不过看得出此人虽是个莽夫,骂人的口辞却着实是不多,只会一味地叫卫兵将沈曦宜等人速速斩尽杀绝。
小幺桑急中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端是五味杂陈,多半是有毒的,一把扬在半空中,弄得不少士兵寄呜哩哇啦地乱叫。孙常者亦在身上别了大小匕首十几把,英勇无敌,两人一左一右,将沈曦宜护在中间,顽强厮杀。
就在那么一瞬间,孙常者和小幺桑的脸上溅满了血。沈曦宜忽然感慨,此生得遇人如此,即便是此刻就死了,也无所谓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