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宜拖着病在家里待了足足五天,望眼欲穿,身子懒洋洋地也不见好。
这些时日来,冬去春来,雨水也别的季节多了许多,整日都阴沉沉的。沈占秋见沈曦宜愁眉不展,便特意找来了城里的戏园叶师傅,还有他的这个弘光班来给她唱戏。
沈占秋难得对她这个女儿这么好,沈曦宜虽然心里也懒得看,不过不愿拂他的意,也只有强颜欢笑地看了。
第三日头上,孙常者过来探望她,还带了一篮子新鲜滴露的荔枝。沈曦宜尝了一颗,感觉很甜又很酸,吃在心里沁人心脾,好似有凉风吹过,叫人十分惬意。
沈曦宜忽然想起荔枝并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难得孙常者还拿到了如此新鲜的荔枝特意给她拿过来,恐怕是从海南运过来的,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孙常者看着她吃了好几颗,才笑眯眯地道:“我就知道你爱吃这个,特意带来,果然你爱不释手。不过你也别吃了,一天不超过十颗就好。”
沈曦宜问道:“为什么?”其实这句话说是问也没有问的意思,只不过她没话找话,随口接下去罢了。
她本以为孙常者会说些荔枝吃多了伤胃诸如此类的话,没想到孙常者思忖片刻,沉声说道:“荔枝这东西,生性体寒,本是伤情之物。从前杨玉环就极喜食,日啖荔枝三百颗,最后却没有落得个圆满的结果。这样的果子太过伤情,沾染太多这样的寒物,总归是不好的。”
沈曦宜放在嘴边的晶莹荔枝顿时一凝,孙常者居然说了这么一串文人雅士的话,他从前是断断不会这样的。而且,像杨妃这样的故事,孙常者从前也是不信且不爱听的,他总是一味地跟命抗争,如今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沈曦宜望着他脸上稀稀落落的伤痕,都是那一日为救她而留下的。——有这样一位蓝颜知己在身边,这恩情,她今生终是还不完的。
她能做的,只是作为报答的,若是孙常者有朝一日生死攸关,她也会奉献自己的一切去救护他。
沈曦宜想了片刻,心里话终究是没说出来。这样近乎肉麻的话,从小到大的传统熏染是不允许她直接说出来的,而且也会吓着孙常者。
最终她还是选择默默把这份恩情藏在心里。她叹了口气,道:“好吧。不过,不是你拿来叫我吃的吗?干嘛又说荔枝不好。”
孙常者脸上又见了一丝笑影,道:“咱们只吃一两颗,没关系的。”
孙常者上午跟她说了不一会儿的话又要走了,沈曦宜刚要睡上一会儿,没想到下午小幺桑又来了,同样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沈曦宜还纳闷这两个缠在一起的人怎么还分两趟来,小幺桑委委屈屈地说道:“沈妹妹,你不知道,孙常者非要下午要跟高家的女儿相亲,还不让我跟着去,委实是气死我了。”
沈曦宜见她这几日有点消瘦,半是打地说道:“幺桑,你前几日的伤好了吗?你瘦了,是不是孙常者对你不好?要不然就搬回来住吧。”
小幺桑仍是委委屈屈地摇头。沈曦宜呆了一会儿,方意识到这小丫头片子刚才似乎管自己叫沈妹妹,明明自己长她许多岁,倒反而成了妹妹了?
沈曦宜嗔道:“丫头片子,胡乱叫我些什么?”
小幺桑解释道:“怎地不是呢?虽然孙常者还没娶我,但是我铁定是要嫁给他的。既然孙常者管你叫沈妹妹,那么我也就随着他喊喽。”
沈曦宜噗嗤一笑,小幺桑这家伙就是歪理多,叫人哭笑不得。不过想来,孙常者要是真把她娶了去,以后两个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是好惹的,恐怕没平静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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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眼欲穿,第六日早晨,终于等到了沧溟的身影。
沧溟是卢玠是贴身侍卫,沈曦宜老远就望见他把马车停在府外,然后摘了刀,一步一步地走进府里来。
沧溟来了,就相当于他来了。
沈曦宜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这要是叫旁人知道了,准是要被说成没出息。
沧溟拜过沈占秋后,径直来到了花廊找沈曦宜,笑道:“沈姑娘,请跟属下来,属下要带姑娘见一个人。”
沈曦宜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不小心又扭到了腰。其实不用沧溟说她也能猜出来要见的那个人是谁。
“他怎么样?”沈曦宜迫不及待地问道。
沧溟微微一笑,“如沈姑娘所愿。”
沧溟带着沈曦宜一路驱车来到卢府,沈曦宜这才刚一下马车,就看见来来往往地许多佣人在络绎不绝地搬东西。
沧溟说,那些都是从前郡主李徵玉的家用。因为世子和李家彻底撕破脸皮了,李家人的东西自然不能再在卢府留着,故而统统都请出去了。
沈曦宜忐忑不安地问道:“听说……世子和李家退婚了?”
沧溟面色如常,“哦。那都是前几日的事情了。”
沈曦宜简直不知该说什么,若是世子为她一个人退了这婚约,未免有些自作多情的嫌疑。不过卢玠也确确实实因为她的事情跟李家撕破脸皮了,若说不是为了她,却又说不过去。
沧溟道:“沈姑娘何必想那么多呢?进去看看吧,姑娘离开这里许久了。”
沈曦宜听着这话心中触动,点点头,缓缓迈进门槛。她本以为自己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会引来不少人侧目,然而卢府佣人的教养似乎很好,一直低头默默做着自己的事,偶尔遇见了,也只是行一行礼而已。
沧溟见沈曦宜局促不安,轻声解释道:“沈姑娘不必拘礼。世子早就吩咐过他们不准嚼舌根。世子前几日一战成名,现在朝廷上下,府中内外,皆是不敢不从世子之命。”
沈曦宜心想卢玠他也太贴心了,居然连这等枝头末节都能想到?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反正她很快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玄度,马上就能抚摸着他的脸,听他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