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宜本来是太子的囊中之物，如今忽然被降格嫁给了谢籍——一个寄居在卢府，没有家室，没有显赫的权利、孑然一身的男人。这可谓算是低嫁了，甚至是门不当户不对，完全没有前途可言。

沈占秋失望之极，对沈曦宜的态度也是一夜之间大调转。邢夫人从前仗着沈占秋不敢欺负沈曦宜，如今知道沈曦宜就要嫁给谢籍了，世子和太子都成泡影了，自然可以为所欲为，谁都可以来欺负她一下。

就连从前与沈曦宜交好的沈明霞和薛姨娘母女也冷淡了许多，似乎对此事颇为介怀。

世人都是良禽择木而栖，眼见着沈曦宜强弩之末，当然会看她笑话。真心心疼她的又有几人？

不过庆幸的是，因为这道圣旨，沈曦宜被皇后禁足的命令撤了，从宫里来的那两个嬷嬷也撤走了。在出嫁前的一段时间里，沈曦宜算是恢复自由了。

不过这样的恢复自由比之前没好哪去。

沈曦宜几乎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话，所有人都在议论她。只要她敢上街，路上一定会被唾沫星子淹死。所以只要沈曦宜出沈府的门，她必拿扇子遮脸或是蒙着面，或者干脆坐在轿子里面不见阳光。

只有沈曦宜自己知道，嫁给谢籍，其实是眼下自己最好的选择。

第一，谢籍是她名义上的大哥，即便变成眼下这样痴傻的样子，沈曦宜也不能坐视不理或是不管不问。而且她实在不喜欢赵连朝，一旦嫁给赵连朝就相当于站在了风口浪尖上，皇后一定会再想办法对付她。

沈曦宜希望这个时候避开锋芒，也算是自保了。

不知道卢玠知不知道这个事情……

如果他知道，他又该怎么想，是痛心还是无感，亦或是愤怒？

**

沈曦宜偷偷摸摸的出门，来到茶楼，她要见一个人。

这两人，她前几天就应该见了，可因为皇后从中作梗，直到今日才见到。

孙常者如约来到茶楼，沈曦宜到的时候，他已经等待她很久了。

“孙常者。”沈曦宜隔着老远给孙常者打了个手势，招呼他到这边来。不为别的，沈曦宜现在可是京城中风口浪尖的人物，到处都有人口舌是非，沈曦宜必须掩人耳目地行事。

孙常者自然明白她此举之意，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然后迅速起身，来到沈曦宜的所在的隔间里。

沈曦宜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见小幺桑的踪影。

奇怪，小幺桑怎么没来？这才是她真真要找的人……

孙常者轻轻关上了隔间的门，这才敢跟沈曦宜说话，“沈妹妹，见一趟你也太不容易，你都不知道，我这一个月都找不到你，也不知道你怎么样了。你怎么神出鬼没的，说失踪就失踪？”

孙常者的话里多了几分责怪的意味。沈曦宜苦笑了一下，回想近来发生的种种扑朔迷离的事情，实在难以一时半会儿说得清。况且孙常者这种暴脾气，若是知道背后有人搞鬼，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沈曦宜还是不要跟他说了。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最后沈曦宜只说了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孙常者解释。

今日把孙常者找来，本来是让他带着小幺桑，沈曦宜也好好好问一问小幺桑，关于谢集的病还有没有医治的办法……不过正巧的是，平日爱凑热闹的小幺桑还没来。

孙常者解释道：“小幺桑昨天在家里吃坏肚子了，这会子上吐下泻，一堆人正照顾她呢，我急着赴约，就没叫她来。”

上吐下泻？

沈曦宜失落了一下，小幺桑这家伙，果然还是改不掉贪吃的毛病。不过这会可耽误事了。

还没等沈曦宜多说，孙常者火急火燎地问道：“沈妹妹！我听说你就要嫁给谢籍了，这不会是真的吧，你快跟我说说！？”

沈曦宜早知道他会这么问，无奈地点了点头。

孙常者脸上惊讶的表情难以言表，不过这样的神色变成了深深的不理解。

沈曦宜当然明白他此时的心情，不单孙常者，连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事者迷，旁观者也不清。

“你疯啦！”孙常者的嘴巴咧得大大的，拍案而起，“你跟卢美人……你跟卢美人从前那些过往都不算数了？你怎么能忽然要嫁给谢籍？”

沈曦宜很难不被他这样剧烈的质问带动，竭力冷静地说道，“孙常者，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孙常者几乎是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鸡毛复杂的事情，但是我就知道，你喜欢卢美人，卢美人也是真心喜欢你，你要是错过他，你一定会后悔的！”

沈曦宜一愣，以为孙常者在宽慰她，孙常者很快地质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沈曦宜下意识摇头。

当然没有。不过孙常者这样问，也是有原因的吧……

“你别否认！”孙常者脾气上来了咄咄逼人，“赵连朝那个狗太子跟你的那点事，我都知道了！幺桑也都知道了！你你你就是贪图他是太子，移情别恋，想攀更高的高枝是吧？”

孙常者说得有模有样，沈曦宜才意识到，孙常者是想偏了……他听说了京城里的那些谣言，以为自己攀附赵连朝，意图太子妃之位，负了卢玠，所以才这样气愤。

沈曦宜定定看着他，“既然你都这样认为了，还问我作什么？”

孙常者愤愤不平道：“不就是替卢美人好好问问你！我要听你自己亲口解释！”

沈曦宜道：“好。既然你要听我解释，那么我就告诉你。这些都是假的。”

“什么？”

“你没听错。同样，我也没说谎。”

“真的吗？”

“真的。”沈曦宜叹了口气，见他还是满腹狐疑疑神疑鬼的样子，直言道：“孙常者，你总是太爱轻信旁人。我以为你是我的知己，你会信我，没想到连你如今都被蒙在鼓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