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渠王一向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视这种杂七杂八的土匪如蟊贼,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见泥巴这帮人出言不逊,便想着直接包括孙常者在内都给处决了,就算日后孙伯才问起他儿子的死讯,也可以直接说孙常者通匪,还意图勾结刺杀广渠王府,广渠王为了自保,就地处决了他。
——这这套说辞一举两得,既解决了孙常者这个眼中钉,还为朝廷通匪立了功;既把闹人的洛朱紫给宰了,孙家还说不出什么来。
没想到孙常者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根本就不把生死放在眼里——其实也不知道他是不把生死放在眼里,还是根本就是有靠山,有恃无恐罢了。
果然,下一秒,太子、世子和堂易王同时驾到,王府门四敞大开。
太子走在最前面,只见他身穿蟒龙袍子,昂首挺行,一副凛凛堂堂的模样,微胖的身材眼睛射若寒星,难得的兴师问罪之风。
堂易王虽然平时长得两弯眉若漆,但是今日似乎是因为担心洛朱紫的缘故,那股抖擞的精神头也没了,端只剩下担心和焦躁了。他本来比较急,但又不能走在太子的前头,只得在后边一步不落的跟着,生怕听到了什么洛朱紫的噩耗。
沈曦宜看着这两个男人,端是不同的风格,皆是各怀心事之缘故。不过这也好说,这两人到底都没什么大智慧,也不会搞什么毁天灭地的阴谋,都只不过是一时有所求罢了。
沈曦宜回头一看,卢玠走在最后面。
他依旧是按照自我的喜好穿着,连身上的每一寸细节都是拥有自我属性的。他不爱穿朝廷上世子们都穿的硬邦邦的深衣,总是一副玄色缎袍、金丝滚边、绣着祥云的模样,广袖袖边缂丝花纹,月白束腰,墨漆的发,还有一副冷若冰霜的性子,仿佛对谁都是冷淡淡的。
微风吹过,他正好也抬起眼睛来看向沈曦宜,发丝随着微风扬起。
沈曦宜一时间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她都有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好好地、仔仔细细地端详过他了。总是被各种误会牵绊,阴霾卷集乌云,他们之间单纯相处的空间实在太少了。
沈曦宜当然知道此刻不是一目情深的时候,但是缘分总是这样巧合,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产生异样的感觉。
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走上前来。
“愣着做什么?”
他闲然牵起她的手,“走吧,是黑是白就看此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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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渠王早就料到洛朱紫要杀他,所以提前安排了眼线在京城里埋伏着。那个养着许多奇怪的猫的小店,就是广渠王的众多拥趸之一。
洛朱紫果然上钩,没想到她身边还跟了个碍手碍脚的堂易王。不过堂易王家曾经是先皇后娘家,有位厉害的国舅爷,广渠王不敢轻易动堂易王,否则就要抓不到狐狸还惹一身骚,那就得不偿失了。
堂易王过来要人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另外两位,卢世子和太子却也来趟这趟浑水却有点不好说了。
卢玠一向清高冷僻不近人情是众所周知的,他愿意救洛朱紫或许是因为孙常者在一旁煽风点火的缘故;可赵连朝生性不那么灵光,前几日还顶撞了陛下,居然也大张旗鼓地兴师问罪却有点说不通了。
卢玠在这满地狼藉中停下来,左右打量了片刻,淡淡说道:“广渠王,孙公子一向身体不大好,你把他放开。”
这句话看似轻飘飘的却有种内涵的威严在里头,就像他平日的处事风格一般,只要是他说的话,就由不得再多说一个不字。
广渠王干笑了三声,上前道:“太子殿下,堂易王,世子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正在料理一些家务事。……哎呦,这不,孙公子是个误会。”说着挥挥手,叫人把孙常者给放开。
孙常者方才胳膊被扭得生疼,这下子骤得自由,不由得狠狠地瞪了广渠王一下,然后躲到了卢玠身后。他身上破破烂烂伤痕累累地叫人心疼,沈曦宜和他对视了一眼,示意他先要不动声色。
毕竟广渠王也是只久经江湖的老狐狸。
堂易王冲过去就扶起倒在地上的洛朱紫,愤怒地说道:“家务事?这算哪门子家务事?姓曹的,你倒是说说,洛姑娘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堂易王着实是几人中最怒的一人了,大有剑拔弩张之势,只是苦于手上没兵,要不然把这广渠王府给掀开的心都是有的。他见洛朱紫被折磨得毫无血色,瘦得几乎人样也没有,大为怜惜,发丝一根根地竖起,就像从前古人怒发冲冠一样。
“或许有人想要杀人灭口吧?”卢玠双手交叉在胸前,睨着一脸黑沉沉的广渠王,不清不痒地补充了一句。
“世子,您这么说就冤枉老朽了。是这女子,无缘无故地闯进老朽的王府中,非说是老朽害了她的家人,还要刺杀老朽。老朽虽然不才,到底还是要自保的,这件事情,就算老朽不杀这女子,这刺杀王爷的大罪,就算闹到陛下那里,老朽也是说得清的。”
“你!”堂易王本来就不擅长狡理,此刻听广渠王这么说,居然恶人先告状,要以刺杀朝廷命官的由头闹到陛下那里去,端是洛朱紫逃不过一死,更是气急败坏,差点气晕过去,指着广渠王大骂道:“曹仁轲!你这老贼!休要得意,这件事情,我跟你没玩!就算是叫国舅出马,我也跟您这厮杠到底了!”
说着当场骂出许多难听的话,赵连朝拉住堂易王道:“你别冲动。”眼睛装作无事地略过卢玠,转而郑重其事地对广渠王说道:“王爷,你们之间的恩怨本宫并不关心,本宫本次前来,乃是为了土匪的事情。听说,有土匪藏匿在你院中。”
广渠王得意洋洋地踹了一脚被押着地上的泥巴和独眼龙,“殿下所说的土匪,大概就是这两块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