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章 讨债要钱(1 / 1)骑鹤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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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之地,春秋苦短,夜里一场大雨飘过,醒来时就多了几分寒意。楚南雄身披裘衣,在院中闲庭碎步时,见地上吹落了许多梧桐叶,便转身拿起扫帚,将梧桐叶扫做一团,用竹筐装了,放到灶边去了。

这时,他便听到桃花溪对岸车马噪杂,行人奔走相告,都在说老将军受了风寒,卧床不起。

楚南雄心中好奇,走出院落向对岸看去,正见王翦庄子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不仅有许多王公大臣、朝堂元老,也有不少后辈晚生、世族子侄。

楚南雄虽多不认识,可也看得出这些人非富即贵。他当即回到院内,对老太太说道:“奶奶,王老爷子抱病卧床,庄内都是前来探病的外人。”

老太太奇道:“好端端的怎会抱病?孙儿,我身份多有不便,你代我去探望一二。”

楚南雄道:“受人之恩,本该如此。等午间众人散了,孙儿便过去看看。”他在窗下看了会闲书,等到天色已将中午,便起身离了梧桐院。

外人大多散去了,庄子复归平静。楚南雄越过桃花溪水,来到庄门之外,对门房小厮说道:“我是对面梧桐院的,前来探望王老爷子。”

小厮虽知道桃花溪对岸住着老少三人,却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当下摆手道:“主公正在后院歇息,公子明日再来吧。”

楚南雄道:“既然如此,打扰了。”

他正要转身离去,忽听一女子自廊前唤道:“公子留步!”

楚南雄回头看了看,却是王翦的孙女王安。自楚南雄搬到梧桐院后,王安曾跟随王翦一起拜望过老太太。后来,她也曾送过几回点心过来。楚南雄与她见过几次面,却一直没有说过话。二人之间最多算是认识,连朋友也说不上。

楚南雄停下脚步,问道:“安儿姑娘有何吩咐?”

王安欠身道:“不敢。家祖突然抱病,让公子挂怀了。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弄得整个咸阳城都知道了。上午庄子里来了好些人,都是朝堂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家祖不得已,只好一一应承。眼下实在有些累了,望公子见谅。”

楚南雄笑道:“无妨,本该以身体为重。”说罢,抬抬手就要走。

王安却拦住他道:“公子且慢。”

楚南雄回头道:“安儿姑娘有事?”

王安抿了抿嘴唇,最终开口道:“昨日傍晚时分,家祖父与人一起去追伍先生。也不知道二人到底说了什么,家祖父竟像是魔怔了一般,盯着漫天大雨看了半晌,愣是连夜吊过城门,回家去了。之后,家祖父又抓着李将军不放,非要问出个好歹。”

楚南雄道:“老爷子问了什么?”

王安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家祖父出来时,神情恍惚、情绪激荡,逮着家父就是一顿大骂。之后又硬生生吊过城门,淋着暴雨走了回来。”

楚南雄奇道:“莫非,老爷子受了什么刺激?”

王安不置可否,她抬起头,望着楚南雄道:“家祖父不让人跟着,回来后也不进庄,反而站在桃花溪水上游,盯着梧桐院看了半夜。安儿想问一问公子,这几日家祖父在梧桐院时,是否出了什么状况?”

楚南雄摇了摇头,“一如往常,别无状况。”

王安凝眉沉思道:“如此,就更为反常了。当时安儿正躲在暗处,隐约间听到家祖父说什么‘碧波沧海,当空皓月,暖冬高阳,冲天白日’。敢问公子,可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楚南雄再次摇了摇头,“老爷子此举大为异常,若要究其根源,该找伍昭问个明白。”

王安叹道:“谁说不是呢!家父今日一大早就去找咸阳令。可令丞大人说,伍昭昨晚连夜出关,赶往中原之地去了。”

楚南雄道:“那伍昭有些能耐的,他若要走,只怕想找回来也不容易。不过,老爷子既然没将他带回来,便是有意放他走了,此事不宜深究。”

王安点了点头,“公子说的极是。如今家祖父刚刚接手家务,便出了这般状况,府上几百里封地无人看顾。家父又肩负伐齐大业,难以分身,整座王府顿时乱成一团,安儿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想想当年令先尊昌平君与家父交好时,寒舍但有为难处,昌平君不过三言两语便能指点迷津,当真令人钦佩叹服。”

楚南雄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似乎另有所指,待定睛看时,那王安确实是一副忧郁哀婉、束手无策的可怜模样,当下就觉得自己想多了。他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楚某祖孙受老爷子恩惠,本该为王家排忧解难。安儿姑娘若不嫌楚某鲁莽,有什么为难处,大可说来听听,楚某或有良策。”

楚南雄说罢,便负手而立,等着王安开口。可等了半晌,王安只是凝眉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楚南雄摇着头笑了笑,摆摆手踏上木桥,走到对岸去了。

等楚南雄进了梧桐院,王安便立刻返身去见王翦。爷孙二人刚一碰面,王翦就豁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急切的问道:“见了楚南雄了?”

王安点了点头。

王翦问道:“他怎么样?”

王安道:“楚公子雅望非常,似乎确有高深莫测之处,但他不过十五岁年纪,比安儿还小上两岁,怎么,怎么竟?唉,安儿说不上来。”

王翦道:“商君曾经说过,‘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安儿,万不可以年岁相貌取人。”

王安捂嘴笑道:“并非说他长得不好。楚公子的相貌倒是万里无一,潇洒俊美,真真是个无双公子。”她正自说着,蓦然发现王翦正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顿时脸颊一红,转过身换了个话题。

“爷爷,楚公子已经答应下来,说但凡有难处都可以去找他。那封地田赋的事,以及宗族子侄的事,便要委托他了吗?”

王翦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觉得呢?”

王安躲开王翦的目光,神情登时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道:“依安儿之见,他不过才止十五岁,纵有些才能,也不至于就是当空皓月、冲天白日了。不如暂且观察观察,日后再说。”

王翦笑道:“好,就依你。观察观察,日后再说。”

王安听他话里尽是揶揄调笑之意,自己又没法明说,只得红着脸噘着嘴,往外面走去。

她前脚刚走,人还未到回廊,便从门外闯进来一个年轻人,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叫道:“侄儿见过伯父。”

王翦吃了一惊,见进来的是族中子侄,就摆了摆手道:“免了,你是谁家后生?”

年轻人答道:“侄儿是族里长老均公之孙,按辈分,可不该叫主君一声伯父。侄儿眼下正在虎公子跟前做事。”

王翦一听“虎公子”三个字,心里没来由一慌,闷闷的不知如何作答。

年轻人站了起来,说了些“不知伯父身体抱恙”、“望伯父保重身体”一类的客套话,之后就搓了搓手道:“伯父,虎公子让小侄前来,有一件要紧事说。七八日前,巴蜀那边下了一场大暴雨,冲散了商旅车队,咱们车上的大半货物,全都失散了。”

王翦早料到不会有什么好事,可一旦亲耳听见,胸口还是郁闷堵塞,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咳嗽几声,摆着手示意那人不要说了。

年轻人尴尬的笑了笑,稍作停顿,又继续搓着手道:“本来不该劳烦伯父的,但那批货物是赊账来的,上家的本钱还没给。如今货物丢了大半,剩下的被暴雨一冲,也不好卖了,只怕最后补不上这个窟窿。因此,虎公子让侄儿来,请库里先支六千两半两钱,把上游的本钱先给了,其余的,再另行想办法吧。”

王翦听到这里,咳得头都有些涨了,往床上一躺,话也说不出半句。

庄外老长史气喘吁吁的赶来,见王安脸颊红红的,正在回廊里闲坐,忙跑过去问道:“安儿小姐,可曾见有人闯进院内?”

王安指了指东厢房道:“是有个年轻人,我看他有些面熟,应该是族里的叔叔,也就没有过问。”

老长史一跺脚,怒道:“他哪里是什么叔叔了,分明是个讨债的恶鬼,奉了虎公子的令,要钱来了。本是两人一路,还有一个在咸阳府上,已经在那边库里要了六千两了。”

王安一听不是个事,转身就往厢房走去。人还未到,就见那年轻后生从王翦房里走了出来,顺带关上了房门。

年轻人一回头见了二人,脸上顿时笑眯眯的,拱手作揖道:“见过安儿小姐,见过长史爷爷。”随后,他向右跨出一步,护在房门前,嘘声道,“伯父身体刚刚平复,已经睡下了,两位就不用打扰了,还请安儿小姐暂且回去。”

王安顿时愣住,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本是王家嫡女,家里男人都在打仗,府上庄上一应大小事务,都是母女两人在维持。那年轻后生只是旁门别院的外人,说起来,不过是占了同宗同族的便宜,只差没跌出五服了。可此时此刻,他竟如同家里主人一般,拦住王安与长史不让他们进去,王安如何不气愤?

老长史一把揪住年轻人的耳朵,骂道:“我让你这没长眼的畜生,看看站在你面前的到底是谁!”

年轻人捂着耳朵喊了几声疼,扯开老长史的手低声哼道:“是谁?终究还不是外姓人?过个一年半载出了阁嫁了人,家里还不是虎公子说了算。”

老长史气的直发抖,要拿耳光去扇那年轻人。年轻人却一把抓住老长史的手腕,笑眯眯的道:“长史爷爷,何必动怒呢?孙儿正要找你到库里支些金钱。虎公子那边说了,拿不到钱,就要打断孙儿的腿哩!嘻嘻。”

那年轻人既然打着虎公子的名号,这里面到底该如何作为,老长史便没了主意。他当下就扭过头,去看王安的脸色。

王安早就气的郁结难当,见那年轻人笑眯眯的,浑然没事儿一样,心里就更加愤懑,冷冷的留下一句,“滚回庄子去!”之后就往厢房内走去。

年轻人嘻嘻一声,“好嘞!”踮着脚招着手道,“叔叔等侄女好消息。”

王安脸色一黑,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接着就啪的一声巨响,将房门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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