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这边，直到下午两点多，才回了家。

一个上午加中午，他都在打听叶凌家的事，问同学，问朋友，问叶凌村里的人，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没停歇过。

进了屋，他先去洗了手，回到客厅喝了满满的一杯水，才觉得缓过气来。

叶兴国和叶振忠父子俩已经等候多时。

等他喝完水，叶兴国才问：“怎么样了啊？”

“小婶离开桃花镇不久，就跟叶凌的继父结婚了。”叶北眉头微微蹙起，眼眸划过一丝厌恶：“叶凌的继父叫钟发强，是个混子。听说小婶之所以会嫁给他，是被下/药/强/迫的，才有了小翰。后来钟发强又拿叶凌威胁小婶，所以……”

叶振忠沉下脸：“所以，苏婉玉就嫁给了钟发强？”

“简直岂有此理！”叶兴国猛拍了下桌子，气得不轻：“这些混子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那苏婉玉看着挺聪慧的一个人，怎么到头来会被一个混子威胁？亏她还是高中毕业的呢！这书简直读到狗肚子里了！遇到困难了，她就不会来找我们寻求帮助吗？”

当初不是您赶她走的吗？人家还有脸上门寻求帮助？

叶北瞥了叶兴国一眼。

当然这句话他没敢说，怕被他爹揍。

叶振忠倒是冷静很多：“也许是不想将麻烦带给我们吧，毕竟混子都是拉帮结派的。”

叶兴国闻言，叹了口气，眼里划过一抹愧疚。

如果当初，他不赶苏婉玉走，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沉默了一会，他问：“还有呢？还打听到什么了？”

叶北有些迟疑。

叶振忠看出他的想法，微微皱眉：“长话短说就行了。”

“干嘛长话短说！给我细细的说！”叶兴国不满地瞪了叶振忠一眼。

“爸，现在大家都不是好好的，何必去纠结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呢？”对于自家老爷子的固执，叶振忠有些无奈。

“哪来那么多话！叶北，给我说！”叶兴国瞥了他一眼，沉声对叶北道。

叶北抿了抿唇，继续说：“嫁给钟发强后，婶婶就关了店面，带着叶凌跟他回村生活……一开始也还好，家里有婶婶张罗着，倒也相安无事。后来，在婶婶早产生了小翰后，一切就变了……婶婶坐月子的时候没人照顾，家务活全部落在叶凌身上……”

钟发强早年丧父丧母，又没那个钱请保姆，苏婉玉的月子自然没人照顾。

钟发强这个人混习惯了，他甚至还因为夜里小孩哭闹不休睡不好，躲去朋友家睡。

所以根本就指望不上。

于是照顾苏婉玉的工作就落在叶凌身上。

小姑娘那时才八岁，不仅要做家务活，还要兼顾体虚的妈妈和幼小的弟弟。

白天做饭洗衣服，夜里帮着安抚弟弟。

个头还没灶台高呢，拿个凳子站在上面炒菜。

端菜出去时，不小心打翻了盘子，烫到了手不说，还要挨打。

冬天水冷，弟弟的尿布不好洗，她本想烧一锅热水洗，被钟发强看见了，说她浪费燃气，又是一顿打。

做饭晚了，菜咸了或淡了，地板脏了，家里乱了，不顺心了，发酒疯了……

反正只要是个理由，钟发强对叶凌，动辄打骂。

后来苏婉玉去上班了，照顾弟弟就成了叶凌的首要任务。

十岁的女孩，背着不到两岁的弟弟，忙里忙外，毫无怨言。

隐忍得不像一个小孩子。

所以叶北觉得，比起苏婉玉的遭遇，叶凌的经历更让人难以承受。

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要硬逼着她做一个成熟懂事的小大人。

叶北觉得心疼。

听说，小姑娘上小学时，还不是学霸。

上学经常迟到，放学经常提早，成绩差得一塌糊涂。

小学差点毕不了业。

直到上了初中，弟弟懂事了些，家务做得更麻利了些，时间才渐渐多了起来。

学习成绩才慢慢升了上去。

……

这些事，叶北自然不会详说，但仅仅说了个大概，就足以让人了解到叶凌过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生活。

“还有什么？”叶兴国艰难地开口。

叶北沉默。

“呵……”这时，叶东的冷笑声从门口传来。

他一边进了屋，一边说道：“去年夏天叶凌以极为优异的成绩，考上H大师范。但是，没有去。”

“为什么没有去？”叶振忠看向儿子，皱起眉头。

叶东在沙发上坐下来，淡淡地开口：“因为钟发强要把她嫁给一个傻子。”

这件事，是吴思丽告诉他的。

为此，今天一大早他还特意跑去木朗镇落实。

叶兴国忍不住握紧双拳，气得连呼吸都不稳了。

“爸，没事没事！现在大家都好好的呢！”叶振忠见了连忙上前安抚他，不满地看向叶东叶北俩兄弟：“给老子把话一次性说完！”

“我来说吧！”叶北微微蹙眉，加快语速：“木朗镇同德瓷器厂的赵老板，有个年龄23岁，智商却只有8岁的儿子。赵老板的老婆想给她儿子找个媳妇，看上了叶凌。礼金是30万。钟发强同意了。原计划是今年年底完婚，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婚事又被取消了。初四那天，钟发强被人打断了双腿，高位截肢，这会还在市内医院躺着。”

“哼！活该！报应！就该这样！让他生不如死度过下半辈子！”叶兴国恨恨地道，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叶振忠却皱起眉头，看向叶北：“你可知道那钟发强为什么会被人打断双腿？”

叶北面无表情地说：“听说是帮派互殴。”

“呵，哪里是什么帮派互殴。我高中同学说他睡了临县某派大哥的女人，遭到报复被打断双腿。”叶东冷笑。

真是够恶心的！

叶北没再说话，走到叶兴国身旁，给他号了下脉，眸色微凝：“爷爷，别太忧心，心脉有点不稳。”

“爸，您可要保重身体啊，我们一家老小的事可等着您做主呢！”叶振忠闻言一脸的紧张。

见儿子孙子们都是一脸紧张的神色，叶兴国心口一暖，好气又好笑地说：“放心，这点小事还打不倒我！我四个孙子都还没娶妻生子，我可没有这个脸去见列祖列宗！”

说完他瞥了叶东一眼，哼了一声：“有些感情，当断则断，别拖拖拉拉的，不像个爷们！”

叶东闻言脸色一沉，眸里闪过一道寒光。

……

下午课间，叶凌给叶北发了信息，告诉他今晚晚自习的事。

想着以后晚上留校的时间只会多不会少。

于是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让叶北帮忙劝说一下大爷爷，让她住宿。

结果等了半天，叶北只回了两个字：不行。

叶凌：……

有点丧，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下午放学，她离开学校，准备去对面的小餐馆吃汤粉，结果刚出校门就见到了吴思丽。

吴思丽今天穿着白色连体牛仔裤，一件白色针织毛衣打底，看起来就像个邻家小姐姐。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双层饭盒，见到叶凌，连忙走过来，将饭盒递过去，笑眯眯地说：“受人所托，给你送饭来了！”

“我大哥？”叶凌愣了下，接过了饭盒。

“嗯呐！”吴思丽欢快地应了一声，用下巴点了点饭盒，俏皮地道：“不是免费的哦！一个饭盒我收他50块呢！嘻嘻……”

叶凌：“……”比起她，吴思丽大概是个良心卖家。

吴思丽指了下校门口，说：“我们进去学校吧，找个地方吃饭先，一会我好把饭盒拿回家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