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死？

叶凌的心脏不由地跟着沈沐的抽噎声一松一紧着，她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努力保持冷静。

可脑海里仍经不住一阵又一阵的闹哄。

那闹哄声仿佛近在眼前，又仿佛在千里之外。

良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您说……什么？”

沈沐放下手，露出一张湿漉漉的脸。

她红着眼，嘴唇轻颤：“沐风，没有死。”

“那他……在哪里？”叶凌双眼微凝。

沈沐沉默起来。

叶凌静静地等待着。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知道，韩谨行不肯说的事，跟沈沐想说的事，大概是同一件事。

韩谨行是个理智谨慎的人，身居高位的他，在看待问题上会考虑到方方面面。

所以他不说，叶凌生气归生气，但也能理解。

而沈沐，也许会迟疑，但却不会瞒着她。

大约静默了一分钟后，沈沐开口了。

“洛克那个助理，就是沐风。其实早在几年前，我就见过他。只不过因为洛克把我催眠了，所以我就把这事给忘了。”说到这里，沈沐停顿了下，眼眶再次涌上泪意。

她立即抬手擦掉眼泪，继续说：“我被催眠之前，沐风在我耳边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妈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我的离开让你感到痛苦，就请你暂时忘了我吧，等时间到了我会出现的，对不起，妈妈。’，我反复做的那个梦，其实就是我被催眠前见到沐风时的场景，只是因为某种我所不能理解的因素，导致醒来后就完全忘了。”

这大概是叶凌有生以来，听到的最荒唐的事件。

在她的认知范围里，她完全有理由怀疑沈沐是不是再次被洛克催眠了什么的，可是作为催眠师的洛克，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但没亲眼目睹，她始终没法相信。

看来还是得问韩谨行。

见叶凌迟迟没表态，沈沐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存在不少疑点，其实我也是。最开始我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洛克那个助理当时要叫我妈妈，毕竟他跟沐风长得完全不像……但是今天，这个疑惑解开了。”

“那个戴着人皮面具，撕下来时，就能恢复原貌。”沈沐用手比划着：“面具大概这么大，透明的，有弹性的，可随人体温变换温度。很神奇，不知道他哪里弄来的……”

叶凌并不关心什么面具，她只想知道：如果韩沐风没有死，那他为什么迟迟不回家？

于是她问道：“他既然没死，那为什么不回家？”

沈沐闻言，面色一沉，语气也跟着沉重起来：“他说他现在做的工作，类似于卧底，工作内容属于国家机密，需要隐姓埋名才不会牵连到家人。”

说到最后，沈沐的脸色越发阴沉了，声音冷得仿佛淬了冰渣子：“你说我缺他什么了？为他安排好的路子他不去走，非要去做危险的工作，甚至不惜放出车祸身亡的假消息，让我们为他痛不欲生！早知道这样，我真的宁愿当做从来都没生过他！”

“嗯。”叶凌悄悄握紧放在身侧的拳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呼出一口气后，重新启动了车子。

沈沐扭头看她，见她神情始终淡淡的，仿佛韩沐风这个人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一样。

这样的叶凌，跟她在儿子面前提起叶凌时，儿子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一模一样。

那种毫不关心的淡漠，像个局外人。

当年她儿子跟叶凌分手，叶凌是怎么样一个情形她不知道。

但韩沐风她却是知道的。

当年本应该在多伦多的韩沐风，却出现在国内，连家都没回就跑去了酒吧，喝得酩酊大醉。

最后还是她和沐雨去酒吧把人领回来的。

回到家后又是吐又是哭的，抱着她死活不放手，哭着喊着叫叶凌，说什么总算被她甩了，说什么大宝明天不会再见了，说什么没了他以后会出现很多狗男人了……

那模样分明是爱惨了叶凌。

可是为什么，多年后的今天，怎么就好像不在乎了呢？

…………

很快就到了tonight会所。

将车子交给泊车员，叶凌带着沈沐去了L区的星际酒吧。

这会时间还早，酒吧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三两个服务员来回走动。

吧台后面站着一个调酒师，拿着棉布正在擦杯子。

见叶凌和沈沐走过来，尽管有些惊讶客人来得如此之早，但还是有礼貌地微笑着：“欢迎光临tonight。”

“我找Darryl。”叶凌说出唯倾晟的英文名。

“Darryl今天没排班，您想喝什么酒？我可以帮您调制一杯。”

“那帮我来杯桃花笑吧。”叶凌说着拉着沈沐坐下，指着上面的充满科技感的半透明目录问她：“您想喝什么？”

“我跟你一样。”沈沐说。

叶凌看向调酒师：“那就两杯桃花笑。”

那调酒师露出为难的表情：“您说的桃花笑应该是我们Darryl私房独创的鸡尾酒，我们是做不出那种味道的，要不您看看目录上有的？或者等星期五Darryl来了，再过来？”

“私房独创？看来你跟那个Darryl很熟。”沈沐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扭过头看向叶凌。

叶凌没回答，神色不变，实际上心里早已被私房独创四个字取悦了。

“那就试试其他的。”抬眸扫了一眼目录，叶凌征询沈沐的意见：“我喝北斗七星，您来一杯星空海洋怎么样？”

“好啊！”沈沐点了点头。

“北斗七星和星空海洋都是比较烈的鸡尾酒，要不要为两位女士调低度数？”调酒师问。

“不用。”叶凌和沈沐异口同声回答。

“我今晚一定要喝个痛快！”沈沐笑了下，顿了顿又说：“让那些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臭男人，通通见鬼去吧！”

“那我陪你。”叶凌闻言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十分钟后，调酒师把星空海洋端到了沈沐面前。

星空海洋，顾名思义就是一半璀璨的星空，一半蔚蓝的海洋。

被盛装在两个透明倒三角的连体玻璃杯里，一根透明的可移动的吸管插在中间，往上一点可以品尝星空的味道，往下一点可以品尝海洋，正中间连着倒三角的位置则可以同时品尝两种味道。

创意很好。

在这里，似乎不同的鸡尾酒都有其独一无二的酒杯，显得好玩又有趣。

“好漂亮的鸡尾酒！”沈沐打量了好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咬住吸管喝了一口蔚蓝的海洋。

她眉头顿时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砸了咂嘴，说：“喝不出是什么酒，但我知道他加了蓝莓，还有磨碎的椰子，入口微酸，下口回甘，舌尖略咸。味道清爽，还可以。”

“您当这是品茶呢！”叶凌忍不住笑，指了下上面的星空，“试试上面的。”

沈沐移动吸管试了一口上面的，这次倒没有皱眉了。

她闭着眼品味了一会，说：“有点涩，但水泡在嘴里爆炸开来时，那种香甜的味道把涩味遮住了，再仔细品尝好像还有其他的水果味道。”

这会除了叶凌和沈沐，也没其他客人了，调酒师没什么事做，就站在不远处看手机，听到沈沐的话，他立即看过来，竖了个大拇指：“这位女士太厉害了！一定是个美食家吧？”

被人夸赞着实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沈沐眉眼立即染上了笑意，她正要说话，视线却在叶凌后方顿住，不禁感叹了一句：“好帅！”

叶凌扭过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见到她笑，沈沐有些好奇。

叶凌指着前方那道俊魅的身影，语气轻快：“因为我见到他就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