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七月。
京都,皇宫。
“殿下,皇后娘娘正在震怒之中,请先回吧。”
玉墀之下,侍卫统领洪四痒双手笼在袖里,略微躬着身子,挡在了皇帝的面前,不肯让开。
年轻的太子身穿蟒袍玉带,腰间佩剑。
这是握有节制天下兵马大权,掌国之征讨的太子殿下,在不久前,正是这位发起了宫变,把自己那位只知种花养草的闲王父亲送上了皇帝宝座。
那场宫变时,洪四痒也是位从龙功臣。只是此时,太子殿下并未对这个太监客气,他直接抬起脚一脚踢在太监的身上,已经成功晋阶九品之列的大内侍卫统领洪四痒,却并未让开这一脚。
他硬受下这一脚,却连退都没退一步。
皇帝虽然得到了霸道真气诀,可现在依然不过六品之列。
“殿下,皇后娘娘震怒,现在不愿见你,殿下若是硬要闯宫,只怕相见之后也不好。不如等皇后娘娘息怒之后,再来不迟。”洪四痒劝说。
“洪四痒,莫以为你是九品高手孤就不敢杀你?惹怒了孤,便一剑斩了你!今天你若不退开,孤可不会念你是功臣。”太子李淓怒吼。
“殿下。”
盛怒之下的太子,双眼通红,果然直接拔剑。
玉具宝剑出鞘,一片光华流溢。
洪四痒看到剑出鞘,立即后退了数步,刚才他敢硬接太子一脚,可不敢硬接这一剑。
“滚开!”
洪四痒识趣的让开。
太子提着宝剑便这样拾级而上,直闯皇后寝宫。
殿前的宦官惊慌的跑入内禀报。
当李淓提着剑入殿见到母后时,皇后面色铁青的坐在那里,而公主云睿也在旁边吓的面色苍白。
“好啊,太子今日莫不是想要弑母?”
李淓把剑往旁边一丢,“儿臣不敢,只是刚有条老狗一直挡路。”
“是我让洪四痒拦着你的,你莫非要连我也一起杀了?”
李淓冷冷的盯着母亲,打小起,因父亲诚王醉心于花鸟书画这些,所以李淓印象里父亲是个没脾气的人,但母亲却是个性烈好强之人。诚王府的家,向来是王妃当着。
可如今,李淓却不想再由母亲来当他的家了。
“儿臣请求母后应允与儿臣与叶氏的婚事。”
“休想,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允许你堂堂大庆太子娶一个市井女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商人。”皇后右手狠狠拍在扶手上,丝毫不肯退让。
皇后是在公公病逝,丈夫继位登基之后,才从太子这里听说了叶轻眉这么个人,但太子也只是说起叶轻眉的叶氏商号,并没有把宫变当天,叶轻眉一人就暗杀了两位亲王,她的仆人一人就震慑住了整座皇宫的事情说出来。
结果可想而知,太后如何肯儿子娶一个女商人,哪怕现在叶氏商号声名很响,可在一国皇后的眼里,叶轻媚也只是个低贱的商贾而已,况且还是个说不清来历出身的女商人。
“太子,你越来越胡闹了,你刚刚让一个宫中的小太监当了监察院长,又给你的奶兄弟封伯爵,现在还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商人,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你现在是太子,将来是大庆皇帝,你的女人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商人,将来如何有资格正位后宫,统领六宫,母仪天下呢?”
“儿臣答应过她,要娶她为妻,许她富贵荣华,许她四海为家。”
皇后气的脸色胀红。
“我不管你们私下许过什么承诺,这都是不算数的,你若真是被这女人迷住了,那么你可以纳她入东宫做个妾,但是太子妃是绝不可能的,就是太子良娣良媛都不可能,太子良娣良媛将来也是贵妃贤妃,必须得是出身王公贵族名门世族的大家千金才行。”
李淓听不进去。
“太子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你虽然将你父亲送上皇帝宝座,可你父亲以前就是个闲王,毫无根基势力。就算到如今,那些名门豪强贵族们,也未必有多少人就真心效忠你父皇,眼下正是需要拉拢各方势力的时候,而联姻正是最好的手段,你可以娶秦家的姑娘,娶叶家的小姐,或是娶哪位公侯之女,宰相之女,但是绝不能去娶一个女商人。”
“母后,若无叶轻眉的帮忙,儿臣当日不可能成功,你也不可能成为皇后,我也不可能成为太子,做人不能太无情,不能过河拆桥。”
“放肆,一个叶轻眉,有何本事,敢说能定庆国皇位传承?她虽有钱,可钱仅仅只是实力的一小部分,在权力之争中,钱只是最末尾的,再有钱的商贾在权势面前,都只是待宰杀的猪而已,你为何连这都看不清?”
李淓咬牙,他怒目望向妹妹。
“云睿,我知道你不喜欢叶轻眉,你究竟在母后面前说了她多少坏话?”
云睿被兄长这一瞪,吓的瑟瑟发抖。
“你不要骂你妹妹,这事没得商量。”
“不行。”太子不肯退让。
皇后直接站了起来,怒瞪着儿子,“当日,你有本事扶你父亲上位,现在你也可以再把你父亲赶下来,你可以自己坐上那把椅子,这样,你便是皇帝,是九五至尊,再也没有人能管的了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是要提醒你,别以为坐上了那把椅子就稳固了,秦家叶家等等这些豪门世族,他们表面顺从,可谁又是省油的灯?你以为你靠一个小太监做监察院长,靠一个奶妈儿子掌钱粮,你就真的能够统治这大庆了?大庆的军队,你掌握了多少?这京都的世家,又有多少真正归附?没有真正强大的军方将门和朝中世家、地方豪强支持你,你以为这椅子又能坐多久?好好想一想,别被那妖媚女人迷惑,一时就冲昏了头脑。”
“你究竟是爱美人还是爱江山?”
“天下美人多的是,但江山就这一座!”
皇后的话不断的冲击着太子李淓的心防。
“你若舍不得那狐媚子,那你就纳她为妾,若那狐媚子真是为你好,她就不该有做太子妃的非份之想!”
“好好回去想想吧!”
李淓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皇后那的,回到东宫,他都还是满脑子混乱。
“去太平别院!”
李淓最后咬咬牙道。
叶轻眉并没有入住东宫,她依然还住在郊外的太平别庄里,李淓每天都会去太平别庄,两人现在恋情似火,如漆似胶,只不过未成亲之前,叶轻眉却并不留宿他。
流晶河畔,太平别庄。
夏末,早晚天气虽然开始转凉,但中午的时候依然酷热如火。
太平别庄在这酷热天里,隐藏在流晶河畔的树荫之中,倒是十分的凉爽。
叶轻眉还特意建造了一座自雨亭,先用水车从流晶河引水入别庄,再建起假山荷塘,然后于那荷塘边上建起一座凉亭,凉亭上巧妙的设计安装了储水管,以水车提水上去,然后水再顺着暗藏的水管,从凉亭顶上流下,形成一道遮蔽凉亭的雨幕。
雨幕将那酷热隔绝带走,人在凉亭之中,凉爽万分。
“芳芳,我这自雨亭如何,舒服吧?比空调还爽呢。”
叶轻眉笑着问身边的太子。
可太子今天却心不在焉。
“我今天跟母后吵了一架。”李淓仿佛在自言自语。
“为何啊?”
“你以前总是那么聪明的,什么事都能猜到。”李淓道。
叶轻眉抱着太子的手臂晃道,“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负数嘛,等怀孕了更惨呢,一孕傻三年。”
太子依然是那副沉闷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母后不同意我娶你,她说如今朝局不稳,我必须娶一位家族实力强大的名门千金,最好是军中双璧的秦家或叶家的姑娘。”
叶轻眉坐直身子,她望着李淓。
李淓还在那里说着,似是自言自语,“母后说虽然我们杀了太子和魏王,突其不意的又控制了皇宫,最终扶我父王做上了那把椅子,但我父王没威望,没有自己经营的势力人脉,如今坐在那把椅子上并不稳固,许多人都还在观望,她希望我能够娶秦家或叶家的姑娘,或是宰相女儿,这样才能真正稳固。”
“还有一个刚得到的情报,北魏已经在边境调动兵马,意图趁我大庆新君继位,朝堂不稳的时候南征,内忧外患,形势危急。”
·······
“渣男!”
叶轻眉突然道。
李淓似乎要为自己辩解,“小叶子,我对你不曾变过心,只是如今局势实在是内外交困,我不能只为自己考虑,还得为大庆考虑,为这天下百姓考虑。”
“渣男。”
叶轻眉冷哼一声。
“我可以请叶流风收你为继女,然后纳你为太子良娣,等将来我稳固朝堂击败北魏,待我坐上那把椅子时,便再无人可干涉阻拦我立你为皇后。”
“小叶子,你给我点时间。”
“渣男!”
叶轻眉的眼里尽是不屑,“太子良娣?不过是太子妾而已,我叶轻眉不屑于给人做妾当小,不管是小三小四我都不屑做。”
“小叶子,我对天发誓,将来我登基为皇,必立你为后。”
“呸,老娘现在不稀罕了,滚!”叶轻眉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外面,“滚,从哪来的立马滚哪去,滚的远远的,有多少滚多少!”
李淓去拉叶轻眉,想要拥她入怀。
“小叶子,你听我说。”
“李淓,我现在很生气,我不想看到你,你若是再不滚,我就叫五竹过来把你扔出去,或者,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会把你杀了。”
李淓依然纠缠。
五竹无声无息的出现,“请你立即离开!”
那冰冷不带半分感情的话,让李淓头皮发麻,最后他看了看叶轻眉,无奈的退出了亭子,“小叶子,我·······”
“滚!”叶轻眉尖叫。
五竹自亭中飞出,一把擒住李淓然后将他甩飞,李淓摔了个狗啃屎,爬起来叶轻眉主仆已经不见了,他最后只得咬着牙狼狈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