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
不就是洗澡!
不就是赤身裸体!
云狐脚下犹如给什么刺到,腾的向后一跳,头重脚轻,站立不稳,一个踉跄,最后还是秦谧伸长腿用脚背勾住了她,四目交投,秦谧望着她惊骇的眼神,颇不理解:“你怎么回事?”
云狐又无法直言,唯有用酒来做借口:“奴婢吃醉了。”
秦谧还呈金鸡独立状,瞧那姑娘舒舒服服的靠着自己的脚背,用了下力,使得云狐站直了身子,这才落下脚,随即转身,不容置喙的口气:“跟朕走。”
“皇上去哪里哪里哪里?”云狐傻乎乎的问。
秦谧头也不回的反问:“你说沐浴该去哪里?”
云狐指着自己,心说我是女的女的女的!只是胡乱指着,却羞于开口,更怕隔墙有耳泄露自己的身份,而秦谧的后脑勺又没长眼睛,不知她搞什么呢,大步流星,她就跌跌撞撞的小跑着,一直到了浴房。
到底是皇上,浴房大的离谱,甫一进去,云狐即给震惊到,算来她这么几年身为谍人南征北战跑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稀奇的物事,但这样大的浴房还是第一次目睹,其装潢考究到奢靡至极,也不是有多么繁复,就是望一眼犹如天上宫阙。
秦谧于门口踢掉了鞋子,负手昂然,龙行虎步的往里面走,一路上云狐寻思明白了,以秦谧的个性,和对她的厌恶,不会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差不多是为了案子,于是,也在门口踢掉了鞋子,只是鞋子有点大,她男扮女装,脚却小的可怜,苏长礼没有找到合适她脚的鞋子,所以当她学着秦谧的样子踢鞋子,一下就把鞋踢飞了出去,毫无偏差的直奔秦谧后脑勺,平时学射箭都没这么准。
她吃了一惊,那可是天下一人的皇上!
目瞪口呆时却见秦谧身子微微一侧,左手接住了她的鞋子,回头见她惊愕的神情,秦谧丢到了鞋子,看看自己的手,大概是嫌脏,然后继续往里面走。
云狐手抚心口,阿弥陀佛,皇帝老爷没发火,赤着脚,突觉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垂头看,地上铺着的,竟是玉石,触脚非但不硬不冷,反倒是温润细腻,非常舒服。
过了道月拱门,便是沐浴之地了,靠南是一排格子窗户,轻纱低垂,房内不算特别暗,也并非明亮,恰到好处的光线笼出一种朦胧暧昧,又几分诗意氛围。
四周墙壁下置放着密密匝匝的盆栽,却无一种是花,或松或竹,浓绿生凉,赏心悦目。
又过了十二扇翡翠屏风,便是一只硕大无朋的浴缸,柔和的米色,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在旁边几盏绯红纱灯的映射下,泛着暖融融的光芒。
浴缸旁边有只木桶,早就烧好的热水装于其中,只是用厚重的盖子压着,是以并无透出多少热气,但有股缥缈的香味打木桶中钻了出来,云狐猜着:玫瑰?或是百合?或是……猜不到了。
木桶旁边有一石桌,桌子上放着皂角、手巾乃至木瓢等物事,还有张极小的玉石圆桌,上面放着个博山炉,袅袅的安神香嗅之便身心舒爽。
然后靠角落有一衣架,挂着些许衣物,云狐知道这是皇帝老爷沐浴之后替换的。
“替朕宽衣。”
云狐正好奇的四处看呢,听秦谧吩咐,忙过来,抬手刚想解那系着轻衫的衣带,却停了下来,涨红了脸小声道:“皇上……”
只一句,便低下了头,有些话终究是难以启齿。
秦谧望着她粉颈低垂害羞的模样,一个恍惚,若非云家那场变故,此时他们已经做了六年夫妻,或许当初因为对宁青蓝承诺过,但自己未必有本事休了她,小女子聪明绝顶,怎么会给机会呢。
一时分神,待云狐又唤了句“皇上”,他才板着脸道:“有话就说。”
云狐咬咬牙:“男女授受不亲,奴婢无法替皇上宽衣。”
秦谧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不说,朕差点忘了你是个女子,也别怪朕忘了这一茬,你平时说话一惊一乍走路踢踢踏踏,哪有半分女子模样。”
云狐苦着脸,心道我在你心中原来是这么不堪,猝然想起宁青蓝,心里也就释然了,即便是六年前,自己还是个安静娴雅的大家闺秀,他也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从而一把火烧了洞房么,更何况六年后的自己,面目全非,和那个娇柔妩媚的宁青蓝比,当然是比不上的。
心一凉,道:“即便奴婢样子像母夜叉,奴婢也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请皇上宣内监服侍沐浴。”
秦谧冷颜相向:“笑话,从古至今,服侍皇帝沐浴的皆为宫女。”
云狐不甘示弱:“可奴婢不是宫女。”
一向惜言如金的秦谧此时口齿极锋:“你是太监,服侍皇帝沐浴的当然还有太监。”
云狐气恼:“奴婢也不是太监,奴婢是皇上敕封的大内密探,从古至今,皇上可听说有大内密探服侍皇帝沐浴的?”
窃以为皇帝老爷这回无话可说了,然,她想错了,秦谧望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所以,由你开这个先河。”
云狐愕然……无语……
秦谧却张开了双臂,意思是,来吧。
云狐站着未动。
秦谧呈双臂伸展的姿势。
云狐重重的叹了声,思量等下他如果敢对自己无礼,索性一刀结束了这厮的性命,从而一了百了。
只是未等云狐动手,遥远的浴房门口有人禀报:“贵妃娘娘到。”
云狐心头大喜,这个讨厌的女人,此时却成了她的救星。
又是不宣而入,宁青蓝极简装扮,薄薄的一层夏衣裹着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的身子,妖娆的坠马髻衬得一张鹅蛋脸更加的风情万种,双臂上搭着一条烟霞色的披帛,走一步便摇曳生姿,进到里面先扫了眼云狐,然后向秦谧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云狐那边也连忙施礼,宁青蓝又睇了眼她,莞尔一笑:“皇上沐浴,怎么就一个内监伺候呢?那个苏长礼,越来越不会当差了。”
说着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就由本宫来服侍皇上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