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这是怎么了?
林府有史以来最大阵仗的一次家宴,却吃的出奇安静。上完最后一道菜,林正首先举起酒杯,思量许久才缓缓开口。
“老夫……老夫做城守已经三十多年有余。三十年里,老赐给我温良贤淑的妻子,聪明可爱的女儿。虽然林府家丁侍女并比大户人家多,但正是你们将府上上上下下操持的井然有序。有的甚至已经在这里娶妻生子,有的则终身不娶不嫁,愿意陪着老夫一家人直至终老。”
林正哽咽了一下,“老夫林正,先饮一杯谢过各位了。”
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家丁们连忙起身,“老爷啊,可不敢啊,您这真是折煞了人……”
林正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他缓缓情绪继续,“也许大家已经有所耳闻,北疆大营被联军已经逼迫到了营内,可是营中粮草短缺,不知道他们能支撑多久。朝廷中局势动荡不安,宰相独揽大权却不肯作表态,而瑾奕帝……已经许久未在朝堂露面,不知是否已经遇害。”
此言一出堂下一片哗然,家丁侍女们纷纷乱了阵脚,议论纷纷。
“瑾奕国日后会如何,老夫并不知晓。也许林府对各位而言已经不安全了,不能再给大家提供安身立命的场所。但各位跟随老夫多年,老夫没有理由也没有任何责任让大家留下来,陪着老夫做亡国奴……”
林正心中悲愤交加,再次抬眼已经是老泪纵横。
“大家各自都拿到了银两,老夫一生清廉,积蓄并不多,但老夫已经尽己所能。今夜以后,大家便各自散了吧,去逃命也好,去奔赴沙场也罢,老夫绝不阻拦。”
完,林正撑着桌沿又干了一杯,眼泪噗噗的往下落。
家丁侍女们议论纷纷,面色期期,不多时就都起身,有的上前拜了两拜,向林正一家辞行,有的则扶在桌沿上失声痛哭,有的则默默起身,站在林正一家身后。
家宴过后,人走茶凉。昔日里熙熙攘攘的林府,转眼便只剩下林正一家三口,香月,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家丁。
林正揽着婉娘和林菀岚,看着空空的宴席,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香月拉着林菀岚的衣角,早已哭红了双眼。
林菀岚虽被大家悲痛的情绪感染,可她仍旧觉得倘若还有一线生机,她便绝不会屈服,更不会轻易再落泪。
林菀岚轻声安抚着爹娘,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做打算。忽然,她想出了一个主意。
“爹爹,娘亲,此次瑾奕国内外遭袭,这次劫难怕是躲不过了,但岚儿有一策,虽然铤而走险,但或许可保家人平安。”林正抹抹眼泪,语重心长的拉起林菀岚的手,“岚儿,爹爹娘亲年纪大了,我们生在瑾奕国,长在瑾奕国,这里是我们的故土。但你不一样,你并不是瑾奕国的子民,是月璃国的之骄女。若要逃走,他日我林正命赴黄泉,该如何有脸面面见列祖列宗?”
“可是爹爹,形势紧迫,全家人保命要紧啊!”
婉娘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抚了抚林菀岚的头发,“孩子,为娘听你的,你要去哪里,为娘都跟着你去。”
着婉娘轻轻攥了下林正的手,示意他不要话,听女儿讲完计策再作打算。
林菀岚见婉娘首肯,便大胆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些女儿收到都尉府的来信,女儿从信中得知,都尉府不但收留了许多流民,还有曾今因伤因病不能继续留在军营的将士。看得出,明楚之是个胸怀宽广的人。我们暂且不论他是忠是奸,但女儿相信,他对女儿……尚有情义。我们不妨先去那里躲一躲,日后再作打算。”
林正闻言瞪大了眼睛,“什么?你与明楚之有书信往来?”
林菀岚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告诉了林正和婉娘。这着实惊到了他们,好些时候都让他们缓不过神来。
“香月,你先带姐回房休息吧,老夫累了,想回房静一静。”
林正捏着眉心,由婉娘搀扶着回房去了。
林菀岚心中忐忑,她不知道爹爹和娘亲听了这番话会作何打算,只得先有香月带着回了房间。
婉娘陪着林正坐在房中,仔细将明楚之的用意分析了一遍。林正觉得,明楚之虽然仍旧不可信赖,但好歹对自己的女儿有情有义。且不论日后她与上官枫溪的婚约是否能实现,眼下先保住林菀岚的性命要紧。再,最危险的地方也有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明楚之或许在这个节骨眼上真的能保林菀岚平安。
但至于林正自己,他一早就打算硬扛到底,打死不离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林府,誓与瑾奕国共存亡。
听了林正的话,婉娘心中竟然也平静下来,她拖着林正的手,语气轻柔。
“老爷,我们将岚儿送去都尉府吧。那里兵强马壮,明楚之又对岚儿有情义,定会将她照鼓妥当。眼下上官世子没有消息,不知是死是活。可是咱们岚儿尚且年轻,咱们不能因为国事就把女儿留在身边,让她陪着咱们等死啊……”
林正拍了拍婉娘的手背,“老夫……听你的。上官世子虽与我们有婚约,可是眼下我们没他消息,生死未卜。岚儿幼年遭受亡国之灾,怎可再经历一次如此切肤之痛……老夫想过了,就听你的,把岚儿送去都尉府避难,只要明楚之能保她平安喜乐,老夫也不管他是忠是奸了。老夫只希望……咱们岚儿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婉娘闻言叹了口气,轻轻拭去眼角的泪。
“那老爷呢?你又作何打算?”
“老夫生是瑾奕国的城守,死也是瑾奕的鬼。管他明日是豺狼虎豹要将瑾奕国撕个粉碎,老夫也誓与国家共存亡。”
完,他回头望着婉娘,“婉娘,你跟了老夫一辈子,虽没受多少苦,但老夫并不能给你荣华富贵。眼下内外局势动荡,你……你与岚儿一同去都尉府避难吧。”
婉娘使劲摇摇头,一把攀住林正的肩膀哭道,“我不走,老爷不走我也不走……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是老爷,我不会留你一饶。黄泉之下……老爷也总的有个伴吧……”
林正擦了把泪,沉沉的点点头,算是默许了。他叹了口气,将留下的几位家丁叫进来,吩咐他们准备好马车,又将家中所剩无几的金银细软打了个包袱,准备连夜将林菀岚送往都尉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