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并没有想象中的愉快。

海鲜是香的，可惜人倒是很沉默，比如纪芙，一顿饭下来几乎没说几句话，赵昃也是。

不过赵昃是不喜欢说话，可纪芙不是这样的。

江夜白看出了一丝不对劲，一边忙着打圆场一边找话题跟纪芙聊，翟尔雅也很积极地跟他们聊一些自己的经历，但是效果似乎并不好，纪芙只是在江夜白问她的时候说两句话。

其他时候，都在埋头吃饭。

江夜白见无望，兴致大减，很快就吃完了。

等到江夜白他们送走了赵昃，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纪芙道：“你刚才怎么了，身体难受么？我看你兴致不太高，可是去吃饭之前觉得你心情不错呀！”

“要是真的有什么问题，没必要藏着一个人难受，都可以告诉我的，咱们是好朋友。”

纪芙低着头，轻轻摇了摇，没说话。

翟尔雅见气氛很微妙，连忙吱声：“你们先聊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们到酒店后记得给我报个平安就行。”

说完，朝两人挥了挥手，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时已经接近九点了。

燕京得夜空，格外晴朗，几乎看不见即便云朵，玉盘状的月亮挂在幽暗的天穹之上，它的身旁还有几颗一闪一闪的星辰作伴。

月华似练，星碎如银。

江夜白和纪芙漫步酒店附近的步行街上，纪芙走在前面，江夜白跟在后面，两人就这样沉默不语地走了五六分钟，谁也不想先开口，像极了一场幼稚的憋气大战。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相互对视一眼，都笑了。

“你先说吧，女士优先。”

江夜白微笑着对她说。

“我……刚才的事，是我不好，我自己心情不好，连带着影响你们的兴致了，对不起。”

纪芙的声音显得很低落，刚刚抬起来的头又低了下去。

江夜白停住了脚步。

他静静地看着月光和昏暗灯光照耀下的少女，她是那样的自责，甚至还有一点点的自卑，这是江夜白从未看见过的。

“你……”

“怎么会突然心情不好了呢？是因为赵昃吗？如果你不喜欢他，下次我们一起去吃饭或者玩的时候，就不必叫上他了，我跟他也不熟，这样你看行吗？”

江夜白直视着纪芙。

因为他注意到是遇到赵昃之后，纪芙才变成这样的，所以江夜白猜测，可能与赵昃有关，只是他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罢了。

“你能不能不和他做朋友？”

“我的意思是……”纪芙想解释，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是想说，我觉得他不适合跟你交朋友，他……”

“我觉得他性格不好……”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希望你和他不要走得太近。”

纪芙的俏脸通红，情绪显得很激动，甚至江夜白还能感觉到她的一丝丝紧张，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哪怕在交流会上，也没见纪芙这样。

江夜白眉头紧皱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要将纪芙看透一般，过了大约几十秒他才回应道：“你和赵昃，有矛盾？”

纪芙重重地摇了摇头。

“你认识他？”

还是摇头。

江夜白更疑惑了，既然既不认识也没有矛盾，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话呢？

赵昃今天表现似乎也有点不对劲。

说不上来是哪里，江夜白总觉得他有意无意地看纪芙，起初只是觉得赵昃对纪芙很感兴趣，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纪芙的表现也很反常。

沉思了半晌后，江夜白依然没想明白，只得无奈地对纪芙说：“我和他以前就不认识，这才见几面呢，哪能有什么交集？今天估计是恰好遇见，所以一起吃了个饭。”

“你要真对他有意见……”

“那我就少跟他接触就好了，这样可以吗？”

江夜白的话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他甚至准备花时间好好找赵昃谈谈，一方面他想搞清楚今天的事，另一方面他也需要跟赵昃多交流，无论是互联网也好，金融也罢，如果能获得他的支持，江夜白的路会更通畅。

而江夜白本人，也很欣赏赵昃。

这种感觉，更像是朋友之间的惺惺相惜，天才和天才之间对话，充满着思想上的碰撞，江夜白是很期待的。

纪芙见江夜白答应下来，松了口气。

夜很长。

有人在追忆，有人在逃避。

……

第二天的交流会江夜白鸽了。

这事说来也巧，原本他就不打算去的，这时候纪芙又告诉他关于秦灞柳的消息，这让江夜白沉寂的心再次火热起来。

交流会怎么办？

鸽了！

说鸽就鸽。

主办方又没说每次必须去，而且江夜白已经参加过两次了，还有一次是最后一天，也就是明天关于互联网的那场，那才是重头戏。

他和纪芙准备了那么久，为的就是这场。

江夜白跟纪芙商量了一下，起初她是坚决不同意的，甚至还威胁如果江夜白不去，马上就跟老雷说。

“老雷，我怕他？”

江夜白不屑道：“你在说笑吧？我跟你讲，你就算跟老雷说了我也不怕，难不成他还要打我还是怎么着？”

纪芙：“……”

她最终还是拦不住江夜白，主要是，江夜白答应她，等交流会结束了就带她去游乐场玩。

坐过山车、摩天轮。

纪芙心动了。

“怎么样，想去吧？”

江夜白一边对她描述游乐场有多么刺激好玩，一边蛊惑道：“到时候就咱们两个去，我想好了，咱们玩一整天，你想玩什么咱们就玩什么，这样你看行不？”

“真的？”

“那是自然！”

“可是……”

纪芙欲言又止，还是有些顾虑。

江夜白直接打断她道：

“你放心，等我回来再跟老雷他们解释，而且交流活动的规则上可没有说必须每个人都到场，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等会跟尔雅姐说，让她转告老雷，这样也不会为难你了。”

“你就说你不知道就好。”

江夜白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眼睛里藏着小星星。

纪芙想了很久，还是止不住问他：“那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去干什么吗？燕京这么大，你又没成年，能去什么地方呢？”

“嘘！”

他左顾右盼好半天，神经兮兮地。

“我就去图书馆看看书……”

“……”

纪芙无语了。

她还是放过江夜白了，尽管这混蛋说的话她一个子也不信，但对他说的带自己去游乐场这件事，纪芙觉得应该不会骗她。

如果真的骗了她……

“呵呵！”

纪芙当着江夜白一阵冷笑，吓得他一哆嗦。

“我们约法三章。”

“第一，你出去可以，但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你出事没关系，可我要承担责任的；第二，下午四点以前必须回来；第三……”

她站起身来，目光如刀，锐利凛冽。

“答应我的事，不要忘了。”

“当然当然！”

……

江夜白走了以后，这边只剩下纪芙一个人。

她孤零零地蹲在墙角，背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目光呆滞，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流出来，一直流着。

纪芙没有哭出声。

她很冷静，很理智，也很难过。

赵昃说的那些话，如同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剑，将她心中埋葬很久的伤疤一道一道地划开，血淋淋地展现在纪芙的脑海里，像挥之不去的阴霾，附骨之蛆一般缠绕着她。

昨天晚上，纪芙又做恶梦了。

她是哭醒的。

当纪芙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间，无穷无尽的黑暗向她袭来，一下子将她吞噬了，让她无比恐惧。

“笨蛋，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才叫你远离他啊……”

笨蛋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