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的话说得对，假如图先开口，固把他的想法听了去，难保他不会经过权衡之后做出别的回答。瑶想听的，是在没有任何干扰的前提下的第一反应。

“理当如此。”固点点头，“我先回避。”说到这里，固转身离开。

原地只剩下图和瑶。四目相对，瑶有些紧张，“你说吧……”

“世上多的是不能两全的事，我始终认为，成全自己就是成全所有。与其和不爱的妻子度过一生，亏欠她，也亏欠自己，不如放她自由，放自己自由，去追寻属于自己的感情。有些遗憾注定无法弥补，但我尽量会为妻子和孩子留下足以让她们安逸生活的财富，定期去看她们，让孩子知道，父母感情上的空白不影响她成长也让孩子明白，是否拥有完整的家庭，都不能阻止她成为一只内心强大、能力超群的妖。”

面对图炯炯的眼神，瑶鼻子一酸，别过头去。父亲从未留下只言片语，也从未回来看过她，更别说为她和母亲留下些什么供生活的东西。除了让母亲旷日持久地埋怨自己不好，以及苦苦死守外，她的父亲就像未曾存在过。她靠自己活出来的骄傲，在这番话面前被揉碎了，和着眼泪吞下去。

“谢谢你……”瑶强迫自己镇定，语气里却依然带着一丝哽咽。

“不要伤心了，以后有我……和固在，一定不会让你难过。”图想将手放到瑶的肩膀上，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伸过去。

“恩。”瑶点了点头。

“你要是感觉好些了，我就叫固过来？”

“好，叫他过来吧。”瑶仰起脸点点头，恢复她以往灿烂的模样。

图确定瑶的情绪平复，转身去寻固。

不多会儿，固来到瑶的面前。

见瑶的表情有些凄婉，固忍不住问到：“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图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没有，我自己的原因。你知道图是怎么回答的吗？”

固微微一笑，“我没问，图也不会说。”这是他们之间默契的较量，自然不会互相透露。

“期待你的答案。”瑶收拾心神。

“我会留在妻女身边。”固很干脆，一句话回答完瑶的问题。

瑶有些吃惊，她原本以为，胞兄弟固和图之间想法高度相似，答案就算略有出入，也不至于有太大差别，然而固的回答却跟图截然相反。

“为什么？”瑶疑惑，可能她自己心中也觉得，追求心上的另一半，是最原始也最无法抗拒的欲望。

“瑶，我问你，假如有一天，为了猴妖族族民的前途，让你牺牲自己的时间、精力和感受，你会这样做吗？”固郑重地问到。

瑶略加思索回答到：“那要看产出，假如牺牲掉我的时间、精力和感受，能换来更多猴妖族民的美好生活，当然乐意。”

“没错，是因为你以族长妻子的身份要求自己，比起一己私欲，你更在意众生的幸福。对我来说，从我决心和妻子结成一世一双起，从决定要孩子起，妻儿就是我的责任，所以哪怕出现更让我心动的女妖，我也会遵循当初结婚时的诺言，照顾妻子一生一世。”固的神情无比认真，让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假如成婚后，发现妻子跟自己想象得不一样，而别的女妖确实是自己完美的对象呢？”不知不觉，瑶竟替自己的父亲说起话来。

“我固做决定，从来谨慎干脆。妻儿未负我，我不会负她们。感情如流云，会来，也会走，有悸动，也会有遗憾，成为一只正直、磊落，不负妻儿的丈夫、父亲，不负族民的族长，正是我的追求。”

“那假如让你在族民和妻儿之间做选择呢？”瑶忽然心中一动，想到这个问题。

固浑身一颤，紧接着，一字一句说到：“选择族民，以性命回报妻儿。”

“我知道了。”瑶自顾自地说到，“其实你和图在对待感情这件事情上，观点很不同呢。”

“假如我让你失望了，也请不要难过，责任对我而言，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可我也可以承诺，对选定的另一半，保证从一而终，绝不辜负。”固眼神灼灼。

“我明白了。”

“那现在，你有答案了吗？”

“有了。”

“好，我去把图叫过来。”

“恩。”瑶点点头。

望着固的背影消失在夜光虫的淡淡光芒里，瑶长吁一口气。固给她提出挑战想成为族长妻子，做好为族民牺牲的准备了吗？德才配位才能真正驾驭族长之妻的身份，否则，以不足的自觉，就算一朝嫁给固或者图，又怎么可能长久？瑶要的是一个身份的保障，固能教她怎样履行族长之妻的责任……

不多时，固和图双双出现在瑶的面前。两兄弟想装出来轻松的模样，可实则紧张得脑中无法思考。瑶接下来的选择，将决定谁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一切实现年少时的雄心壮志、心向往之的女妖陪伴在侧。

“我出生于一个不完整的家庭，居住在贫穷区域，原本跟两位族长不可能有交集。可固、图，你们两位的垂青，给了我敢于畅想实现梦想的勇气……今天这个问题，我曾苦苦思索，却不得其解。有过怨恨，也尝试去理解，不过听了你们的答案，我想自己应该已经可以放下。谢谢你，图，是你让我站在另一个角度，放下父亲抛弃母亲和我而去这件事。”

图心中一动，难道瑶选择的是自己？随着幸福感一起袭来的，还有对固的歉意。

固也觉得瑶应该选择的是图。图较之他更为感性，更像一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男妖。而他呢？囿于父母祖宗的教导，囿于长子的身份，从不敢放下紧绷的神经。这样的他，在感情上自然没法跟图竞争。

瑶紧接着说到：“我的选择是，固。”

固和图同时不可思议地盯着瑶。固没想到瑶的选择是自己，图没有想到瑶谢谢了自己，却选择跟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