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姿像躲进了自己的龟壳,绝口不提要回容家的事情,每日里护着自己的身子,谨遵医嘱。宁鸣请来的大夫都要夸上一句若是所有接诊的病人都如她一般听话便是再好不过。
可宁鸣瞧着容姿的脸色仍是不好,吩咐照料她的丫鬟听雪仔细留意。
“殿下,姑娘夜里都不让我等守夜,奴婢这才发现的迟了些,姑娘时有梦魇,许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哭着醒来后就再也入睡不了。”
“让大夫额外开些安神的药,你们哄着她喝下,再额外备着些蜜饯。”
听雪是宁鸣特意从皇子府里调出安排到容姿身前的,是他的娘亲宁妃娘娘亲自选出的大丫鬟,虽然才二十出头的但也是宫里的老资格了。
“容姑娘伤到心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殿下若是真的担心还是在这根上替姑娘拔了心中的刺。”
听雪所言宁鸣也不是不知道,可他实在没了法子,林复月托他照顾人,他可以好吃好喝的养着,可安慰人解心结不是他的强项,也不知该从何入手?
门房来报说是有个姓钱的男子求见容姿,宁鸣让人直接请到容姿院子里。
“钱先生?”
容姿没想到会在此种情景下与钱大通相见。
钱大通看上去跟以往并无有所不同,容姿说道:“先生可有受刑?”
“刚进去时受了些,可在我嘴里问不出什么,后来也就宽松了,我养了些日子好了很多,倒是你,瘦的跟脱了相一般,都怪我!”
“先生无恙就好,先生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随便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这,我听说了容家对你做的事情,那帮王八羔子简直不是人。”
钱大通拍的桌子直晃:“你在牢中心里想的都是护着他们,可那帮忘恩负义之人就把你推了出去,你莫气,若是找上门去要个说法也好打他们一顿也好,我给你做帮手。”
容姿按着钱大通坐下,说道:“先生,算了,我并不想计较,他们也是有苦衷的,虽不认我可我知道我是容家亲生的骨血。容家要真是在我和哥哥之间二选其一的话,弃了我也是正常。”
“放屁,闺女就不金贵了,我要是日后有个像你一般的闺女,给我什么样的儿子我都不换。我告诉你一事,你自己想一想该如何做。”
金陵清缘寺。
容姿立在一棵槐树下等人。
“姿儿!”隋心独自前来,丫鬟小厮都被她打发走了。
“小姨,家安否?”
这话羞得隋心低了头,她为难的说道:“老爷和逸儿的伤都好了很多,姿儿怎么不回家?”
“回家?我不知何处是我家。”
容姿顿了顿,又说道:“我知你们有难处,我若是现在回容家总归是不好的。今天邀小姨前来,不过是想说个故事给你听。”
“十年前,曾有个病重妇人寻到一处富户人家说是想在临死前见一见自己的儿子,小姨可知她的儿子是谁?”
隋心眼神飘忽,说道:“我怎么会知道,姿儿不如现在跟我回家吧。”
“不急,说完小姨再让我回家也不迟。”
“她的儿子就是富户家里的大少爷,那妇人当时怀着孕一路逃难而来幸得富商妻子相救接进了府,府里有个二夫人也恰在养胎,或许是天意,两位妇人同日生产,可惜二夫人的孩子因为难产没了,二夫人失子悲痛欲绝,而另一边那个妇人一个人压根养不活孩子就求着大夫人将孩子收留,那孩子不知怎么的就替了死去的孩子,许是二夫人怕失宠求大夫人的吧,那时富商远在外地经商,回来看到自己的大胖儿子,心中欢喜的厉害。就是这样一个秘密后来被当时还年幼的府中小姐给听了去。”
容姿说到这,笑着问隋心:“小姨可知那位小姐当时六岁多些,她自是能明白哥哥不再是哥哥了,二夫人求着她保密,若是事情传出去,她的哥哥只能被赶出府里去。小姑娘自是不愿的,她守着这个秘密,就能做梦都不敢梦到。女孩会长大的,她的哥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女孩的心也就渐渐落在他的身上,少女怀春,二夫人岂是看不出的,可她没有办法阻止。好在后来长大后的少爷出门去金陵求学,一场选秀,女孩有了进宫的资格。按照设定好的命运走下去,一切本都可以结束的,可是女孩不甘心,她要去金陵找寻哥哥向他表达心意,最后路上遇了意外,女孩失忆了。”
说到此,容姿看了一眼隋心,她听到此已经镇定了下来,说道:“你恢复记忆了。”
容姿弯腰捡起一片落叶,淡淡的说道:“十分故事,五分猜。见小姨这样,我想我猜对了。”
隋心说:“小时候,我没有姐姐聪明,所以出了事情都是姐姐在照顾我,帮我出主意。你猜的很对,但有一点你猜错了,不是我去求的姐姐。”
隋心望向容姿,但思绪早已回到了过去:“失去孩子之后我一度寻死,你娘心疼我把容逸抱给我,我的逸儿软软的就那样躺在我的怀里,安静极了。我瞧着一下子就活了,那是我的命啊,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我也不允许任何人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所以你私下找人安排了绑匪,你想让我死。可我是秀女,我若死了,容家也会受牵连,所以你烧毁了我的户籍文书,不过我不知你用了什么办法还让族长在家谱上去了我的名字。总之你就是尽量的减轻我与容家的关系,未进宫的秀女,一应名字东西都还没报上去,林家举荐虽然麻烦,但是你相信爹爹从中周旋未必没有余地。你在赌,拿着我的命,拿着整个容家的命运前途去换容逸。”
“是!”隋心大声回应:“解决你越早越好,我的逸儿才能过的安稳。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一定会离开容家。所以你们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你做他妹妹不好吗,为什么你要喜欢上他,为什么!”
隋心魔怔了一般抓着容姿的手:“姿儿,我知道我欠你的,容家入狱的时候,他们对你爹和逸儿动刑,才三四鞭子,他们就受不住了。是我的主意,我跟大人说你不是容家的女儿,你不过是容家的收养的义女,川都钱庄是你替自己办的,一切情况你爹都不清楚。你爹是不愿意的,是他看逸儿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怕他死在牢里才勉强随了我的供词。”
“姿儿,你哥哥已经跟闻家定亲了,下个月中秋便是成婚的日子。小姨求你,你给我两个月,我看到逸儿成亲之后,我便去死向你赎罪。”隋心发誓,言词恳切。
“我今日只是来跟你说个故事,说完了,我便回去了。”
容姿倒是有些落荒而逃,面对隋心,容姿有千百种恨意和委屈,或许对她而言,她的一命可以抵偿她所有的错事,可是她可知真正的容姿早已死了,死在了她曾经最信赖的人手上,那样的罪孽,岂是一死就能弥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