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二要回北燕说是藏家本部召回,这事也不算稀奇。不管如何,他在皇商会里长袖善舞没得罪过什么人,至少明面上都认为他是个好相处的,一开始觉得他拿着不算令牌的鸡毛会摆上一些花架子,但人家是别人敬他一尺,他就礼让别人一丈。
说句不当说的,藏家再是了不起跟着燕皇室是多么的密不可分可到底也是白身,他藏二被委任到此处做买卖实在是有些艰难,当初学堂的那蹚浑水本来也是两国之事可最后出钱出力遭了罪的还是藏家,藏家本部在北燕,上面动动嘴下边跑断腿,藏二也实在是不易。
言归正传,他虽是短期离唐,于公于私都是要办场体面的堂会送送他,要不说他藏二左右逢源呢,本是我们出钱出力的事情结果他一句心领感激不尽七绕八绕的将人都请到了他府中,歌舞堂会也弄到了他的院子里。
容姿这是第二次来到藏二府上,与第一次不同,藏二特意只请了皇商会的诸位,虽有携眷之人但相比第一次,大家身份地位都相差无几,气氛也是自然融洽。容姿是个女流之辈但携着听雪,钱大通和大福三人也算是互有陪伴不至于孤零零的一个人。
容姿先是去见了藏二先生随后带着听雪入了后院去见这府中的女主人,藏二夫人这会又见容姿倒是先夸了她的容貌:“愈发好看了,这般天仙的容貌可惜我身边没有年龄相当的侄子外甥要不然我就不让姑娘走了。”
容姿像个晚辈一般含羞听着适时地说上一两句恰到好处,藏二夫人最后拉着容姿直到开席都不放人直接让她坐在身旁。
这次林复月倒是有些低调,虽然依旧到的晚但好歹是在开宴前到了,身边也没跟着什么姑娘,除了林重白还有就是上官青墨。
上官青墨跟容姿曾打过照面虽然地点是在天牢里,当初一官一囚现在却是再正常不过的官民关系,彼此间点了点头就当打了招呼。
监寮院的院正这身份可有些敏感,上官青墨虽然不常出现在大众跟前但有眼力见的人都不难认出,当下气氛有些微妙不过看林复月等人谈笑风生并未出现什么难堪的事情,大家的心也就渐渐落了下来,总归最后这一顿饭吃的还算圆满,藏二送别了众多同僚,最后偌大的庭院里也就只剩下他们几人。
“坐过来。”这话是对着容姿说的。
上官青墨的很自觉的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将林复月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见容姿不动,笑着说:“你还是坐过来吧,他脾气可不小。”
“我还有脾气呢!”
“是是,可好歹你是我们这一边的待会辩驳起来,你也不自在不是?”
“容姿,过来!”
林复月又说了一遍,容姿这才不情不愿的坐了过来。
“界限分明,藏二先生,我们谈谈吧。”
这场谈判以上官青墨为主导。
藏二处变不惊且还能温柔地让丫鬟先带着夫人下去歇息,等其夫人走远了,上了新茶,藏二端着茶杯说道:“藏某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上官大人?”
上官青墨站起身子,步伐轻快,随意环绕了四周说道:“谈何得罪,不过是有事要请藏二先生帮忙。”
“帮忙?这话我就有些不明白。”
上官青墨直接开门见山:“九木要活着回到我南唐。”
“战俘回国自有使团护卫,一路颠簸能不能活着入境此乃天意,多年来互放战俘多有损伤这也是常事,上官大人何苦为难我一介百姓。”
上官青墨不正经的样子,故意说道:“我是官你是民,听上去好像是我为难了你,那我换另外一个民跟你说,林大公子要不你帮我说说?”
林复月连个眼神不屑给明摆着是让上官青墨滚一边去。
上官青墨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开玩笑的嘛。”
他剥开了桌子上的枇杷讨好的递给林复月,林复月嫌弃的避开重新拿起了一个径直放在容姿面前。
“好吧好吧,还是大人我继续说吧。藏二先生,我的要求很简单,人要活着离开北燕,我要九木在入唐之前必须活着,听好,是必须活着。”
上官青墨又补充上了一句:“您也不用跟我谦虚推脱,所有战俘在北燕境内的运输都绕不开藏家,供给,路线藏家无孔不入,这样说来我的要求可一点都不为难藏二先生。”
“不仅不为难还是举手之劳,藏二先生在藏家本部也可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次负责的藏十据说还是藏二先生一手提拔出来的。”
藏二拍手称赞:“虽从未跟大人交过手但也听过监寮院的本事,我和小十的关系藏家很多人都不一定能看透,上官大人竟然如此笃定倒是让老夫想否认都会变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其实我也是猜的,哪想您直接承认了。”
上官青墨是个出其不意的人,嘴上更是缺德像是个活宝,容姿坐在一旁忍着笑。
藏二心里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怕是暗暗骂了上官青墨几百回。
“就算上官大人说的都对,那藏某又凭什么要听大人的,九木可是重犯,若是被北燕知道怕是吾命休矣。”
“是啊,为什么要帮我呢?”
上官又将眼神转向林复月。
“藏家可以渗透北燕的驿站,官道运输,林家在南唐也有一些,虽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是在先生回北燕的行装中掺杂一些东西并不费什么心神。”
“这是想诬陷我什么,又要往我头上嫁祸上什么名头?”
“贪污受贿,私相授受又或是私下交易,包藏异心想要改投我们南唐呢。”
上官青墨这后半句才是重点。
“笑话,老夫长在北燕,家在北燕怎么会叛离北燕,更何况我是藏家的家奴,没人会相信我会叛逃藏家。”
“可你的夫人是南唐人,一封加了东西的家书如果被藏家本家截获了或者说闹到北燕人尽皆知又该如何?”
藏二看着上官青墨和林复月冷笑说道:“不必故布疑云,我既然会大张旗鼓的将行装陆续运回自然就不会给外人有可乘之机。我夫人早就与家人决裂哪里来的家书?”
上官青墨对着容姿眨了眨眼,该是到容姿开口说话的时候了。
“方才我将一封穆家的书信交给了夫人,书信之中还有一封信函,那封信函经由夫人身边丫鬟之手半个时辰之前已经从府中传了出去随信函一起寄出的还有夫人的镯子那是夫人的贴身之物。”
藏二不愿让穆小公子顺利进入皇商会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搅浑穆家内部,穆家饲马为生,穆家与一般的南唐本土商人有很大的不同,他们家业多在关外,那个地方一半北燕一半南唐,要论血缘整个穆家还真有点论不清楚,两朝建立都不过几十年,几十年前大家都是一国之名,穆家嫡子嫡孙虽然后续是从南唐去的关外早期得到的也是南唐朝廷优待可毕竟天高皇帝远,在那种偏地方能生存下来靠的还是自己的本事。
虽南唐大部门战马的饲养都在皇权的手里,穆家那一星半点算不上什么,可聊胜于无。穆家这些年有意将营生转向江南一代,可关外的地头蛇到了这也只能是被欺压,穆家先寻了南唐资源,以关外的营生换个在金陵的立足之地,所以穆家进入皇商会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藏家乃至北燕却不想简单的促成此事,穆家进入金陵时局的失利就一定会让穆家本就各怀鬼胎的旁支心生暗鬼,藏二再一暗中撺掇勾结至少能买下大半的穆家产业,哪怕价格高一些也无妨,要的就是关外的那一亩三分地。
“夫人虽然离开穆家多年,但她毕竟姓穆,不是嫡小姐可也是长房庶出,穆家小公子跟她同根同源,哪有见自家弟弟有难不帮的道理,夫人也只有借着藏家的名头给弟弟撑面子。”
容姿话说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藏二先生私下支持穆家旁支争权夺利暗地里买下了不少产业可这一头他的夫人又给长房嫡子撑腰示威,若是此时林家和代表南唐朝廷的监寮院出手再帮上一帮很难不让人起疑吧。
“这个陷害也未免太儿戏了些,谁会相信?”
“谁说让人全部相信,只要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就行。”
林复月从没想过吧这事做实,做的太实反而减少了疑虑,就是要将信将疑才是最好,传到北燕和藏家耳朵里即使暂时信了藏二,可心里总会有一丝疑云,总会不经意的想一想,这藏二是不是做了两手准备,一手在北燕另一头却拴在了南唐。
藏二虽有美貌妾室但是正妻是跟着他一路吃苦走到今日的,千金小姐私奔下嫁就这份情谊藏二也不会狠下心来推出自己的夫人来跟北燕和藏家表决心,相反他还必须要截下这封信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