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局长内维尔看着桌上的报告，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这份报告里总结了特别部针对拉维的一系列行动。里面提到唐格拉尔之子在自宅的邪教活动，提到唐格拉尔门客诱骗活祭和包庇拉维，提到唐格拉尔本人阻止特派员抓捕拉维、甚至试图用魔导器杀害特派员。

这就是一份针对唐格拉尔的定罪报告。

内维尔看向晓忍，露出无奈的微笑：“我任局长几年，第一次收到这样的报告。”

“想必是的。”

内维尔向后靠着椅背：“我为市政工作以来，一直信奉一个道理。名门的事必须绕开。这道理从没出现在自治州的法律里面，但我想所有市政官员的人都明白。”

“能够理解。”

“对于这个事态，我无计可施。你能明白吧晓忍先生？”

“是的。但我想，这份报告你可以提交给其他人。瓦朗蒂娜阁下会感兴趣的。”

内维尔叹口气，点了点头：“我会这么做的。”

过了几天，瓦朗蒂娜来到治安局，让晓忍前去见她。

她的作风和往常一样干脆利落，开口就说：“你的报告我看过了。”

晓忍坐下来，等她接着说明。

“这次的事情，唐格拉尔确实做得太过。现在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措施。”

唐格拉尔支持邪教徒，不知道害死了多少无辜市民。这在瓦朗蒂娜口中只是“做得太过”。

她这样地位的人，经常要对重大事情进行决策，不知不觉形成了举重若轻的习惯。人命的事，在她眼里只是能对天平产生一定影响的砝码。

“我想知道唐格拉尔会受到怎样处置？”

瓦朗蒂娜双手交握陷入思考，仿佛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我会把报告提交到议会，做一份处罚提案。但涉及名门的事不可能轻易做出决策，需要调查和讨论。”

“而且议会不会限制唐格拉尔的行动，在你们决策期间他有充足的时间应对。送走拉维、消除证据、编造事实。最后他有很大机会摆脱惩罚。”晓忍打断瓦朗蒂娜的说明。

瓦朗蒂娜没有为此愠怒，她知道晓忍说的没错。

“我会争取让他得到应有处罚。”

“应有处罚是指？”

“拘禁。没收部分财产。”

晓忍长吐了口气：“唐格拉尔为私利害死了多少人，最后只得到拘禁的惩罚？”

瓦朗蒂娜看向晓忍，她知道晓忍在期待什么：“议会不可能做出处死名门的决定。这是由名门组成的机构，名门最基本利益是要照顾的。若是开了处死名门的先例，他的今天可能就是我们的明天。”

晓忍露出微笑：“人都是为自身利益而活，你们维护自身阶层的权利我能理解。但是你们对自己利益的扩张，是建立压缩别人权益的基础上。当然，你们是统治阶层，你们能靠自身力量制订规矩，这无可厚非。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是我也会做出同样选择。

“但你们应该有所觉悟吧？受你们压迫的人，也会为了利益反抗你们的规矩。你们总为自己建立的秩序赋予合理性，但你们别忘了，他人对你们的反抗实际也是合情合理的。”

“你想说什么？”

晓忍站起身来，对瓦朗蒂娜笑了笑：“我会继续追查拉维。顺便收集些唐格拉尔的罪证。”

晓忍离开后，瓦朗蒂娜还在思考。她知道，晓忍最后的话已经隐去了他的真实想法。

晓忍离开房间，正要往治安局外走。丹尼尔和阿尔比娜在走廊等候。

“晓忍先生，这就要走了？不和我们说说情况吗？”丹尼尔不满地说。

“瓦朗蒂娜阁下将组织议会对唐格拉尔追责。接下来交给议会就行了。”晓忍说明道。

“那十有八九会从轻处罚吧？”

晓忍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晓忍先生没打算这么结束吧？你想自己行动？”阿尔比娜问。

“你好像很了解我？”

“其实不怎么了解。”阿尔比娜笑了笑：“和你共事也有一段时间了，平时关系好像很友好，但总感觉有段距离。”

“晓忍先生如果还有计划的话，请务必算我一个。”丹尼尔说。

“我也要加入。”阿尔比娜说。

“我的计划可不怎么合乎规范。”

“没关系。事情不能这么结束了。艾尔温也不会满意的。”

“不，他才不管那么多。”阿尔比娜接话道。她和艾尔温合作这么久，对他十分了解：“不过等我们圆满解决了事件，倒可以对他好好嘲讽一番。”

既然两人都这么说，晓忍没有拒绝的理由。本来只靠自己也有点困难，阿尔比娜和丹尼尔是非常好的帮手。

于是他点了点头：“你们要明白，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必须隐蔽，甚至不能透露给治安局的同事。”

上次在卡德鲁斯的宅邸碰见唐格拉尔，很可能就是走漏了风声。治安局内鱼龙混杂，名门子弟能够轻易混得职位，名门在这里有许多耳目。只要他们愿意，很容易得到局里的情报。

阿尔比娜和丹尼尔也明白这点，听晓忍这么说，便点头表示赞同。

……

唐格拉尔家的晚宴结束后，家族成员留下来休息娱乐。有人打牌抽烟，有人弹琴聊天，小孩子们也得到了玩具愉快地玩耍。

唐格拉尔就算坐在角落，他也是这群人的中心。男人们向他请教事业上的问题，女人们让孩子恭敬打招呼。聚会在他眼皮底下热闹又克制地进行。

唐格拉尔感到很满意。这是由他亲自滋润壮大的家族，房间里就好像摆满他的勋章一样。他记得自己给每个成员提供过的帮助，记得他们都曾对自己恭敬表达敬意。

他唯一顾虑的是儿子。莫尔塞夫是他众多孩子中唯一的儿子，将来肯定由这人继承家业。可是唐格拉尔担心莫尔塞夫没办法维持这份繁盛。

莫尔塞夫缺少领导家族的能力，他能够身处其中和大部分成员交往良好，但是不足以站出来为家人担负责任。

莫尔塞夫沉溺于个人享受，太不顾家了。他有一个夫人，但是结婚没多久便分居。他估计有不少私生子，但从来没想过为他们安排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