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手里那幅绣品，无名无姓，也看不出是谁的。

旁边官员纷纷抨击他：“我看这不行，针脚太粗了，你看着绣线粗成什么样，还有这绣品，别的绣娘都是两幅，她只绣了一幅，显然是不会。”

那年轻人被他们说的涨红了脸，心底已经有些踌躇，对上韩慕城那冷飕飕的眼神，更是忐忑不已。

但想到自己手上这副绣品，他咬了咬牙，还是举起来说道：“不一样的，你们看这幅绣品不一样。”

年纪稍大一些的官员不耐烦抬眼：“哪里不一样，我看她这幅就是不……”

气冲冲的话语陡然一停，那官员瞪大眸子，讶然无语。

边上没听见回音的人纷纷抬头，都看见他手里拿的那幅绣品，惊愕不已。

“这是……”

韩慕城沉声道：“拿来我看看。”

他恭敬将绣品呈给上去。

韩慕城摸了摸绣品。

善恶两面，这幅绣品只有一件，但两面都绣了东西。

一面无上佛，慈眉善目。一面地狱鬼，凶神恶煞。

无论如何，众人都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在一个绣布上，绣出两面绣。

而且这针脚虽然粗了些，但丝毫不杂乱，分毫毕现，佛祖那一面用的是明线，将佛祖和善的面容绣的栩栩如生。恶鬼那一面用的是暗线，张牙舞爪，似乎那地狱恶鬼就要从绣布上跳出来吃人！

年轻官员小心道：“这副绣品我观察过，针线虽然粗了些，但能看出来对刺绣很熟悉，能想出两面绣的法子，可见这位绣娘也是心思巧妙的，所以，下官认为这幅绣品当属第一。”

“放肆！王爷还没说话哪能轮得到你！”刚才几个被他反驳过的官员全都跳出来，横眉怒眼。

韩慕城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刺绣，声音不轻不重：“本王觉得这幅不错。”

“……”

正在教训年轻官员的大臣一愣，尴尬地闭了嘴，讪讪道：“王爷的眼光自然是不错的。”

韩慕城淡淡道：“还有什么刺绣觉得惊艳，可以拿出来比一比，拿不出来，今年的头奖就是她。”

刺绣轻飘飘落在桌上，向上的一面是佛祖，但光线从底层透进来，隐隐约约竟能看清“恶”的那一面。

韩慕城说完这句话，便接过下属递来的帕子擦擦手，从高楼下来。

此间事已了，后续跟他无关。

一直睡到傍晚，王妙真才醒来，肚子饿的咕咕叫，下楼去找吃的时，何珠儿看见她起来，连忙把她叫到一边。

“可算醒了，我出来才听迎春说你的绣线出了问题，怎么回事？”

王妙真喝了杯水润润嗓子，轻描淡写：“被人剪断了。”

“真就断了？”何珠儿很惊讶，她还不知道能有绣娘这么阴毒，直接剪断绣线的。

王妙真点点头，问她道：“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哪里卖绣线的？”

“怎么了，你要去买？”

“嗯，这绣线是我找孙绣娘借的，如今弄坏了，我想买些新的还给她。”孙绣娘恐怕也知道她的绣线出了问题，按照孙绣娘的性子，一定会叫她不用担忧，不过王妙真还是不想欠她的。

也正好借这个机会，买些点心带回去给王子琦。

何珠儿点点头：“我知道哪家卖绣线，一会儿带你们去。”

吃过饭，三人一道往店铺走。

何珠儿家就住在白河县下面，一个叫清水镇的地方，离王家村也就几公里路，来回很方便。

王妙真说等回去得空了，可以去清水镇找她。

何珠儿欣然应允。

三人来到一家商铺，老板看起来四十多岁，嘴角留着两撇胡子，有些精明相。何珠儿看见他，很是熟络地介绍说：“这是钱老板，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

钱老板笑眯眯道：“几位要买什么？”

“买些绣线，要好些的。”王妙真道，钱老板叫伙计去后面拿出来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咣当一声放在地上，地面都被震了几震。

钱老板说：“这是刚进的绣线，都是好的，那些陈旧的绣线都压在下面，这几个颜色亮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京里来的新货。”

钱老板把绣线拿出来给她们看，王妙真发现这些颜色的确比她以往看到的鲜亮，应当是新做的，她挑了几团，付过钱后，何珠儿突然问道：“对了钱老板，上回我让您帮我带的东西来了吗？”

钱老板一拍脑袋：“来了来了！差点儿忘了，我这就拿出来。”

他走到后面，亲自搬了一个箱子，比刚才装绣线那个小些，放在桌上，说道：“这回是找万宝坊做的，万宝坊你也听说过，京里不少贵人都是在他家做首饰。”

王妙真默念这个名字，万宝坊？倒是没听说过。

钱老板边说便打开箱子，先是一股香味飘出来，像是什么脂粉香，不太像花香，味道闻着不错，只是有些太浓了，闻着腻味。

王妙真瞥了眼箱子，若是这香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香味被关了几天，里面的东西早就浸染了这股香。

果然，何珠儿闻到这味道有些不喜，小声嘀咕一句：“这味儿也太浓了。”

随后便兴致勃勃打量自己买的首饰。

许迎春抬眼朝里看了眼，有些惊讶：“珠儿你买了这么多首饰？”

何珠儿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上回我娘带我来，让钱掌柜帮我做的，这些要留着给我出嫁用。”

许迎春小心翼翼摸了摸那金丝细钿，眼里有些艳羡，“你娘对你真好。”

“就那样吧，平常不还是在家里说我这不好那不好，”何珠儿拿起一根垂丝海棠银钗，爱不释手。

“钱老板，东西先放你这，明日我哥哥过来拿走。”何珠儿叮嘱道：“千万不能被别人买走了。”

钱老板连连答应：“这是当然，你们都是我的老顾客，这点规矩怎么会不知道。”

何珠儿心底满意，又看了会儿饰品，刚要把箱子收起来，突然响起一道娇俏的声音：“这钗子真好看，老板，你这多少钱我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