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
上学的日子稀疏平常,每天早上六点半就坐在教室里开始学习,老师每天只上六节课,剩下的时间全部留给大家自习,一直到晚上九点。这样的日子将会持续三年。
生活倒也没有那么枯燥,入学的第一次大型活动,是一中的百年校庆。新生们,就是最合适的群众演员。
体育老师来选人时,綦思缪似有若无的抬头,和老师保持对视,五秒之后,她被挑中安排在开场大合唱的前排。“廉价劳动力罢了”,她心里这样想,却又因为这种顺理成章感受到了一丝小快乐。这种大型活动,选中参与并不代表什么,但是若在这个过程中没能被选中,却又是一种不认可。
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最接受不了这种不认可。
百年校庆,听起来是项大任务,活动的排练的过程夸张且兴师动众,在正式演出前,反反复复进行了五次全程彩排,每次耗时五个小时——正式演出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其余的时间都耗费在了人员调动上。
綦思缪的位置正对着话筒,尽管她本人五音不全,只要张嘴就是在跑调,却发现并不需要提出更换位子的申请,合唱无非就是摆摆样子,大家跟着配乐和声,“你看着比较机灵,”体育老师这样嘱托她。她们这些群众演员所要呈现的更多的还是视觉效果,至于听觉方面,有更专业的学姐学长去负责。
说到底,这些上台的还都只是十几岁的孩子,要撑起场子来还是有些困难。只不过早早就有各种传言说,学校请了徐隽余,这算是一中唯一一个算是家喻户晓型的校友了,虽然他在娱乐圈也只算的上是三线明星,但是在这中小城市里,已经算得上个名人了,请他来这种场合,还是能把整场晚会提高一个水平的。
只不过他在彩排时从未露面,所有都只是传闻。
綦思缪第三次彩排时,看着后台拥挤吵闹的女生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关于他的八卦,没忍住,给徐隽余发去了一条短信,“你真的会来吗?”
“会。”他很快回消息。
思缪收起手机,看着身边的同学们,突然拥有了掌握上帝视角的快感,是那种已然知晓了一切,尽管不能透露给别人,却还是有种与众不同的错觉。
这种与众不同,让她感觉心安。
綦思缪从出生就认识徐隽余了,听说那时候的他来看望刚出生不久的她时,她冲着他吐过口水,把有些轻微洁癖的他逼得冲进洗手间搓了十分钟的脸;从此这件事成为了大人们的每次聚餐都要提起的无聊笑话。
因为爸爸妈妈是好朋友,所以他们也成了朋友,或者,类似于独生子女政策下的亲兄妹,又或者,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
徐隽余执意要去闯荡娱乐圈的时候,险些和父母断绝亲子关系。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他的父母觉得那样的好成绩,太可惜。
徐隽余反而觉得,浪费了自己这样一张脸,更可惜。
“你要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徐父用老套的情节,想要威胁他。
“我会过得很好的,”十七岁的他那时这样和父母承诺,他知道,父母只是担心自己过得不够好。考学不是问题,进入这个圈子也不是问题,所有的考验都是从进入社会开始,从他把自己的人生交给经纪公司开始,就开始了不温不火的日子,像是个笑话。
好在他从没自怨自艾过。
綦思缪从没和别人说起过她认识徐隽余,不管是他在参加选秀比赛时,还是出演的电视剧上映时,她都只在社交网站里充当着一个粉丝的角色,她叫他“哥哥”,购买他的联名产品,看到别人手上拥有他的签名照时会在一旁由衷的表达羡慕。
反正,也没人会多想。
这样做的理由,无非是给他在虚妄之中增添些人气——多一个粉丝也是好的嘛。
綦思缪不愿承认他的存在,尽管逢年过节聚餐时,妈妈都会帮他们拍一张合照,但她从来没有把这些发到社交网站上过。她只是觉得,还在灰头土脸读书的自己,和相对光鲜亮丽的他的合照,真的有些拿不出手。
校庆晚会被安排在了国庆假期前夜,没有演出任务的同学们早早放了假,要上台的同学们则换上了演出服,从下午就开始化妆候场。
整张脸被劣质的粉底液涂的煞白,然后画上鲜红的嘴唇,思缪想不通,为什么已经上了高中,还要画上幼儿园儿童汇演时的妆容,只差额间一个红点了。
合唱的演出服是一条白裙子,舞台效果说的过去,但穿在身上近距离看,“真的很符合廉价劳动力的身份”,綦思缪心想。
抬头,不远处是穿着黑色小西服的荣义。起身时系扣,坐下时解扣,严格遵守西装礼仪。他今晚的身份是主持人,身边站着的搭档穿着黑色的小礼裙,像极了漂亮的洋娃娃;另一对主持人的主题色是白色,也是一对璧人。
“也是?”綦思缪好像在心里就把这两对主持人之间,画上了红线,还在暗自感慨体育老师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好羡慕啊。
羡慕这般的风光,更羡慕能够同他一起出席活动留下纪念,羡慕站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