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琳达送去的信件,写的是痛斥阿姆斯特朗伯爵背信弃义、害死我父亲、纵容吸血鬼等罪行。
这就相当于是一篇讨伐敌人前发出的檄文,信里要是加上一句“为加布尔雷斯·安德森皇帝讨伐之”就完美了。
这封信也不是我写的,不管是吉塔纳斯还是来自地球上的我,对于公文都不在行。
我在腾尼克镇出发前一天,就请了贝琳达代笔。
贝琳达·瓦伦女士自幼赋有灵性,师从罗兰·鲁珀特爵士,十岁学有所成,下笔文采斐然,令人耳目一新,在我心目中如同仰止高山。
我在她耳边叨叨了这么一段话。
贝琳达受不了了,她红着脸把我请出了房间。
毕竟她是不可能对我说出“滚”这个字的,也没办法拒绝我的请求。
她收笔后,把我请回房间里,把信纸递给我,说自己从来没这么骂过人。看她眼睛里的血丝和一堆的废稿纸,看来没少费脑力。
更糟糕地是,今天我还让她去城堡送信了。
她到底是我的侍女,对于我的要求,只会回答,“好的,伯爵大人。”
论忠诚,男人中或许还有卢卡斯和罗兰在她之上,女人中却找不到一个能和她相提并论的了。
在我的目送中,她去了城堡,拜托守城士兵把信交给阿姆斯特朗伯爵。
我心里有些内疚,好像是把她推向了火坑边,幸好她在骑士们的护卫下回来了。
她回来时的心情低落,我是看得出来的。
但贝琳达付出努力的这封信,起到了几乎是最好的效果。
阿姆斯特朗伯爵第二个儿子埃德加,怒气冲冲地带着二三十个士兵跑来集市找我麻烦。
据说他一路上对马匹腹泻,不能骑马出城的事大骂不止,看来他也不知道是我的手下动了手脚。
埃德加昂首阔步地走进旅馆里,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把揉成烂纸团的信丢到地上,大声质问,“吉塔纳斯,你这该死的家伙!凭什么写信骂我父亲?”
我反问他,“这地上是我写的信吗?”
“这团烂纸,不是你写的信,难道还是老子的厕纸不成?”
我腾地站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大胆!没看见信封上的蜡封印鉴吗!”
如果是一个平民破坏了伯爵的蜡封印鉴,是可以挂上歪脖子树吊死的。
这个愣头巴脑的埃德加还没反应过来,我的士兵就从屋外头冲了进来,把他团团围住。
霍尔斯塔士兵齐刷刷地拔出长剑,警惕地看向四周。有个士兵凑到埃德加耳边低语,似乎是提醒他保持冷静。
这本该是一个善意的建议,但是被埃德加当做了懦弱的表现,他脾气暴躁地大吼,“吉塔纳斯,你敢在老子的地盘动手?!”
即便隔着几步远,仍然可以看到他嘴里喷出的唾沫,他遗传了父亲阿姆斯特朗伯爵的强壮体魄,超过一米八的身高看上去很有压迫感。
旅馆楼梯上站了一排弓弩手,他们刷地一声拉上弓弦,咔哒一声装上铁矢,瞄准了埃德加。只需一轮爆射,就能把他熊一样的身躯放倒。
这股威慑力,让他暂时不敢乱来。
我冷笑一声,把手搭在剑柄上,“我本来是想请舅舅来喝酒的,不过既然你毁了我的信,说明这信还没传到他手上。”
“那又怎样?”他瞪大眼珠子,表情更加张狂,看着就让人上火。
“舅舅既然没看到信,我把你收拾了他也不知道。”
“有本事来啊!你还能杀了我不成?”埃德加爆喝一声,把桌子掀翻。
我后退两步,避免被桌板砸到,拔出长剑盯着埃德加。
我的士兵摆开一圈长矛怼了过去,和埃德加这群人乒乒乓乓一顿乱打,愣是把他们逼得挤成一团。
弓弩手都还没出手,这些人就已经变成困兽了。
埃德加气恼地大骂,“该死的,你还真有胆!”
“我听着呢。”我在人群之外,笑着看戏。
他像是困境中的黑熊,大口喘着气,用长剑拨开矛头,“吉塔纳斯,有种别仗着人多!过来决斗吧!”
埃德加带来的士兵个个都穿着厚实的铠甲,看他们毫不畏惧地抵抗,应该也是百战老兵了。如果他们拼死突围,我方的死伤也难以避免。
埃德加提出的决斗反而不错。
不过,我还是脸色不改地嘲讽这个憨憨,“我是沃尔登伯爵,你连爵位都没有,法理上你是没有资格向我挑战的。”
“我呸!老子杀人也从没问过什么爵位,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跟他谈话,简直热血上头啊,我两手一摊,“那你有什么值得我出手的条件吗?”
“老子流的是霍尔斯塔的血脉,生下来就知道打架,什么时候谈过条件?你有本事就把老子杀了,命给你了!”
我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你很waaagh!”
旁人疑惑地看着我,怕是不懂绿皮兽人的梗。
我正了正脸色,和埃德加提议,“我可以答应你的决斗要求,不过你要是输了,就把霍尔斯塔城堡继承权让给我!”
霍尔斯塔士兵正提醒他“有诡计”时,埃德加大喝一声,“好!老子要输了,命是你的,继承权是你的!你输了怎么算?”
“我的命是你的,我的人退兵。”
霍尔斯塔士兵又提醒他“不划算”时,埃德加一把推开他们,大笑着,“就这么定了!有架不打是傻逼!”
这绝对是真菌啤酒喝多了,得了绿皮病。
决斗定下来之后,不管是霍尔斯塔人还是沃尔登人,都慢慢退开,给旅馆里留出足够大的空间。
楼梯上的弓弩手也卸下了铁矢,避免有人在决斗中放冷箭。
战斗之前,每个人都会允许有一定的准备时间。
埃德加拍拍自己胳膊和腿上的肌肉,微闭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地向战争女神米尔米迪雅祈祷。
不过信仰这东西,只是精神力量罢了。
我念出了慈悲女神莎莉雅的护体光环咒语,这是魔法,能加持到身上起到实实在在的防御作用。
说起来,战争女神米尔米迪雅和慈悲女神莎莉雅是姐妹关系,是死神摩尔和正义女神凡伦娜的女儿们。
当然了,这并不妨碍战士们互殴。
打铁般地对砍,很容易崩刃和卷刃,在物资贫乏的斯提尔领是不可取的。
铠甲也没有遮蔽全身,沃尔登与霍尔斯塔的穷贵族们大多是套个胸甲就完事了,讲究的还会在里面穿一件皮甲或棉甲。
不过,埃德加就比较有意思了。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个骑士头盔戴在头上,拉下面甲,对我藐视地冷哼一声。
我和他用的都是双手长剑,对打时,都会注意躲避招式,而不是硬抗。
两人在紧张地出招和化解中,脚步快速挪动,在地板上擦出急促又刺耳的噪音。
埃德加像熊一样高大壮实,力量刚猛,他大喝着连续劈砍,把我逼退。
我向后退时,脚后跟碰到了原先被埃德加掀翻的桌板,索性站在厚实的桌板上,居高临下地反击。
由于我站得高了,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埃德加的体型优势。
他的上段攻击优势已不明显,就改为中段攻击,挥剑拦腰斩来。
我侧过身,倒提剑柄,用剑脊迎向他的剑刃。
他的力量很大,长剑中部打在我的剑脊上,继续压向前。
我用力上挑,让他的剑滑向上方,直至剑尖砍到了我的胸甲。
其实这些都是电光石火一刹那的事情,甚至在出手前就要分析各种可能性,只是表现出来,也就这么三两招。
在守护光环的保护下,这一击只在盔甲上留了个白印子,并没有刺穿胸甲。
他咦了一声,手上动作停顿,却被我用胳膊夹住了他的长剑。
我趁机一脚踹在他脸上。
他踉跄后退几步,竟然没有摔倒,真是壮实得很。
我双手握着剑柄,举剑朝上,念着慈悲女神莎莉雅的守护光环咒语,白光再次降临在我身上。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迷信的,他们以为我得到了神的赐福,所以才会被白光笼罩,所以被砍中时才毫发无损。
而埃德加向战争女神米尔米迪雅祈祷却是失败的,战争女神在决斗中对他保持了沉默。
一个出现神迹的对战一个没有神迹的。
至少从围观者角度来说,他们都热烈地对我欢呼,喊着让我宰了对方。
在这种精神压力下,埃德加动摇了。
他出手变得畏畏缩缩,犹犹豫豫。
我抓住一个机会近身,用左手抓住剑脊,撬开他的防御,右手向前,用尖刺般地剑格打到他的门面上。
他大叫一声,头盔面甲凹陷进去,脸上都是血。
殷红的血迹模糊了他的视线,我趁他低头捂脸时,绕到他后方,一脚踹在他膝盖窝里。
埃德加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我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你准备去见死神摩尔了吗?”
他摇摇头,“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我认输,我投降。”
“把他绑起来!”我给手下们示意。
士兵们把埃德加按在地上绑住了,他的手下也乖乖束手就擒。
“把老子该死的头盔摘下来,真他妈多血。”埃德加暴躁地怒吼着。
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会忘记的就是讲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