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到了殿内的檀木桌旁,相视不语,都在对方的目光之中看到了打量与审视。
燕凌在打量连阙,连阙也在打量燕凌。
两人也算是旧交了。
或者说,燕凌可以说是连阙看着长大的。
从先皇登基之时,连阙就是宫中的重臣,虽然那时并不是什么太高的官职,但是他们也见过几面。
后来他的实力一步一步提高,才能一步步展现,最后坐到了国师的位置。
就连丞相他都不放在眼中,先皇对他极好,因此他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而且,朝中有关连阙的流言很多。
传说惹了连阙的人,活不过三天。
传说他是通晓阴阳之人。
还有人说他会用诅咒言灵,传说他就是因为会用诅咒才让先皇对他那么好,那么器重他的。
关于连阙的传说可太多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有证据,所以所有人都奈何不了他,朝中也有很多人想要取代他的地位,但是那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死了。
后来就没有人敢惹连阙了。
即便是和他打了个照面,都要百般礼貌恭敬,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死的莫名其妙的人。
从这些传闻中回过神来,听到他说的话,燕凌微微一顿,冷峻的面容更像是蒙上了一层霜雪,不带丝毫情感,声音低沉,“国师这话是何意?”
“她那么巧合的出现,又一下子杀掉了一个三弦高手,面对千军万马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甚至我听说,她即使在面对殿下您时,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恭敬之意。”连阙一字一句地缓缓说着,话中意有所指。
燕凌眯起眼眸,不再说话。
看来连阙这次回来之前,下了很多功夫。
或者说他身边,还有他的眼线。
这让他觉得有一种很强烈的被监视和被冒犯感。
“若是她真的如你所说,做出了那样的事,还是真的骑着一头老虎从天上来,那难不成是个九弦高手?可她若真的是九弦高手,这样的一位高手,却心甘情愿地如此尽心尽力帮助九王殿下您,她可能是没有所图的吗?”连阙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你觉得她想要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权势地位?”燕凌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开口淡淡说道。
“不,一个九弦高手怎么可能会在乎那些金银财宝,权势地位?她如果想要登上帝位,单纯凭借实力,估计也不是不可能,又何苦在殿下身边辅佐上位?难道最终当上丞相或是同我一样,成为一个国师,就是她真正想要的了吗?”
连阙看向燕凌,接着微微垂眸,遮盖了他脸上的大部分表情。
他的容貌是精致的,只是带了三分女子的阴柔,乍一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燕凌忽然开玩笑似的问道,“那国师想要的是什么?国师不也是一样的实力卓绝,却还尽心辅佐先皇吗?”
连阙微微一顿。
然后下一秒,他再次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殿下谬赞了,只是臣想要的,就是看到这个皇朝永远在先皇后代的手里,不会被他人夺去。”
他这句话,说得真诚。
就在他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眸之中似乎很快地划过一抹什么,像是想起了一段很美好的回忆,只是转瞬即逝。
“那国师的意思?”
燕凌微微抬起下巴,冷峻的面容上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等待着连阙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臣以为,此女必定有什么阴谋,她的目的也绝对不止殿下您看到的那么简单。”
连阙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说出来的话愈发的尖锐。
“国师以为应当如何?”
“臣拙见,寻机会,杀之,以绝后患。”连阙的声音颇为柔和,但此时却莫名地显得有几分诡异来。
燕凌不再接话了。
整个宫殿忽然都陷入了寂静,只有烛火的光,残影似的闪烁在墙壁之上,为整个宫殿内又添上了一抹昏黄。
连阙以为燕凌是犯难,像是猜中他内心想法似的,于是又笑着缓缓说道,“九王殿下不必太过担忧,臣有办法,哪怕她真的是九弦高手,也无济于事,毕竟她现在对殿下可十分信任,只要殿下……”
“国师大人。”燕凌忽然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只是能够明显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势冷了下来,“那位仙长如此帮助我,我却想要杀她,若是传了出去,天下人该怎么看我?我又怎样如何才能面对我自己的本心?要知道,本心一失,修炼将再无进益。”
连阙的动作又是微微一顿,他们是旧相识了,他看着他一步步成长到今天的样子。
在他的印象中,九王燕凌一向都是杀伐果断,也是最像先皇的,无论是行事还是说话,可是眼下这是怎么了?
“殿下,自古重义之人成不了大气候,难道殿下下不去手吗?如果留这么一个危险的人在身边,日后恐有后患,这天下和一个人哪个更重要?她虽然现在没有夺天下之心,或许她有其他的目的,但她的实力那么高,如果她想要这个江山,殿下也要因为报救命之恩而拱手让给她吗?这个道理殿下难道还不明白吗?”
连阙缓缓说道,只是语气之中已经有一抹显而易见的质疑了。
他在质疑,他为什么会不听他的建议?
一个实力如此高超的人在身边,可不是什么好事。
明明这是杜绝以后发生危险的最好办法。
“国师说笑了,不是下不去手,只是这件事不行。”燕凌说道,语气决绝强硬,不给连阙反驳的机会,那双浅棕色的眼眸之中一丝波澜也无。
他直接起身,抬步向殿外走去,不再看连阙一眼,只留下了一句话。
“深更露重,国师早点休息吧。”
半晌后,连阙才起身,在满殿烛光中静静地看着燕凌离去的背影,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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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杀你。”
他三更半夜急匆匆地跑到她的宫殿内,急的连衣服都显得有几分凌乱,看到她时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