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外围,隐隐能看见亭子那边的地方,王少阳捂着自己的大腿,鲜血滋滋的流着。
枪声响起,周围的人乱作一团,都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靠了过去,开枪的人正准备上来对着王少阳补几枪的时候,被旁边的人一下子踹倒在地,子弹打偏了,擦着地面飞过。他神色狰狞的盯着王少阳所在的地方面露不甘。
丁宁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穿着军装的人中枪坐在地上,而另一个开枪的人被众人按倒在地,脸贴着地面神色狰狞。
等他走近,却几乎要跪下了,因为那中枪的不是别人,正是王总兵最小的儿子——王少阳。
他连忙过去,大惊失色的喊:“来人,军医呢?快给王少止血!地上那个,给我绑死了,回去狠狠地审问!”
等到丁宁走到王少阳的身旁的时候,他已经脸色发白,说不出话了,眼睛却看向不远处,朱潇潇被人拿枪指着。“王少,你怎么了?”丁宁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想知道他想说些什么,王少阳却眼前一黑,一下子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潇潇,出意外了,王少阳突然跑出来找你,被人暗杀,中枪了。”团长不得不打断朱潇潇的畏缩,因为如果他不这样做的话,以后朱潇潇一定会更加后悔的。她从来就不是欠别人东西不还的的人,包括感情,虽然她看起来像是秉持着游戏人生一样的生活态度,其实她活得比谁都认真。
她贪婪地、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看过的风景、遇见的人都捧在了自己的心上,生怕这是一场梦境,而当她醒来,她还在黄泉之畔,望着那更比不变的黑暗。那是比黑夜,还要深的颜色,是比地狱十八层更加单调的颜色。
“什么?”朱潇潇从那种自我怀疑中清醒了几分,“他怎么来了?他在哪儿?”虽然朱潇潇总是嫌弃他长着一双招人的桃花眼,风流又浪荡,可是毕竟照顾了她这么久,其实在心里她已经把他当做是自己的弟弟了,而且他也帮原主照顾了那个可怜的女人很多年。他们两个,与其说是相互利用,倒不如说成是两个弱者拥抱着取暖。
“你没事吧?”陈南笙看着朱潇潇的眼神渐渐清明,心里涌上来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她刚才的失魂落魄和自我厌恶他都看在眼里,一瞬间他感觉她离自己是那么遥远,仿佛抓不住一样。他陈南笙行走于刀尖,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有惊无险,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一阵恐慌,甚至抱着她的胳膊不自觉地用了很大的力气,硬生生硌地她生疼。
“滴——男主好感度80%。”
朱潇潇恍惚了一下,然后心好像瞬间平静了下来,又像是那个可以冷眼旁观别人命运的朱潇潇了。
“我没事,”朱潇潇往不远处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中弹的王少阳,大腿流着鲜血,衣服都被染红了,眼睛直直的望着她,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一下子晕了过去。
陈南笙顺着朱潇潇的目光看了过去,同样也看见了凄凄惨惨的王少阳,心里疑惑,“他怎么来了?他不是被王大帅关进王家老宅了吗?”
透过明亮的窗户,天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得微动,红木的地板,窗前雕刻繁复精美的桌椅,椅子上一个打扮的美艳的夫人坐在窗前,静静喝着下午茶。桌子上摆着闻起来甜香的糕点,琉璃茶碗里散着色彩缤纷的花朵,清澈澄明,仿佛在茶中可以看见整个世界。
看见少妇坐在窗前,一个用人拿着羊毛毯子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担忧地说:“五姨娘,您怎么能坐在窗口呢!您现在身子弱,见了风就不好了。”胖乎乎的中年女人一边把羊毛毯盖在五姨娘的腿上,一边劝说着。
女人优雅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啪”地把手中的杯子摔得粉碎,就像是狐狸精撕碎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厉声道:“我说过,要叫我夫人!”
“可是……”中年女人吓得跪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莲蓉……你敢不听我的话?”
中年女人沉默着,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王大帅有一位夫人,七位姨娘,膝下所出除了夫人生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之外,就只剩下二姨娘所生的大小姐。自从夫人死后,大帅既没有再娶,也没有抬正任何一房的姨娘。而这五姨太正是夫人刚死那年抬回来的姨娘,也是王大帅的心尖尖,是王家最受宠的姨娘。为了她,大少爷早早去军中历练,小少爷和老爷闹翻,离家出走,流连花丛。
要不说这人呐,就是不知道满足,这拥有的越多,想要的反而也越多。五姨娘姓石,叫石明绣,石家在上海城做着点小生意,也算是小富之家,这五姨娘的母亲也是个有手段的,熬死了正妻,然后登堂入室,给石老爷做了续弦。五姨娘又被王大帅看中做了姨娘,靠着石家这棵大树,攀上了洋人,这生意是越做越红火。这手里的东西多了,石明朗兄妹两个便把主意打到了王大帅头上。
奈何王大帅对五姨娘百般暗示都视而不见,一心想让自己的大儿子接自己的班。王家老大进了军队里,他们盘算多年终于找到机会弄死了王少儒,她又怀上了孩子,但是没想到王大帅宁愿把自己的家产留给王少阳那个废物也不考虑他们的孩子!
她气急,现在竟然连一个下人都敢忤逆她!
“滚出去!滚!滚!”她猛地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掀翻在地,玻璃碎片擦过莲蓉的脸,划出一道血痕。
莲蓉低着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恨,揉着跪麻了的腿,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石明绣歇斯底里地发泄着,恨恨的想,“王少阳,今天我就要你有去无回!老东西,既然你不肯给我,那我就自己拿!我倒是要看看,等你的小儿子也死了,你的东西还能留给谁!”
“小贝?你怎么哭了?”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的女人看着眼睛红红的女孩,有些不解和心疼。
这几年,莫小贝像照顾自己的亲人一样照顾她,她打心眼里觉得感激,也早就把她当做是自己女儿一样了。甚至……自己的女儿……她恍恍惚惚的回想起那个邻家女孩一样的身影,又想起那个身穿红色旗袍的妖艳身影,两相交替,让她有些失神。
“我没哭。”莫小贝手放在身后,撕扯着自己的衣袖,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试图让女人放心。但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傻孩子。”胭脂看着她难看的脸色,叹道:“你真是不会撒谎。你要是不想说,阿姨就不问了。”
“胭脂阿姨——”莫小贝欲言又止。
胭脂摸了摸她的头,害怕提到她的伤心事,转移话题问道:“她最近来过吗?”
莫小贝知道胭脂阿姨说的这个她是谁,正是她的女儿,朱潇潇。这两个人,不管闹得再怎么僵,可总归是母女,一个为了给母亲赚钱治病吃尽了苦,却不敢来看一眼,总是偷偷地来,悄悄地走;一个病入膏肓却迟迟不肯撒手人世,总是怕她走错了路,回不了头。一个总是跟她说请她多照顾着点她,一个悄悄嘱咐她多担待着点她。
可是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莫小贝更是心里难受。朱潇潇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来了,她甚至去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宴会找她,却听说她被平匪给劫上山了,王少阳也被她父亲禁足了。她心里一片冰凉,觉得潇潇可能是凶多吉少了,难受的躲到医院天台里偷偷地哭。
而此时,胭脂阿姨问出的这句话,她又该怎么回答?胭脂阿姨的身体,她在认识朱潇潇之前就清楚了,王少阳花了大价钱,把她转入了高级病房,她父亲亲自上阵治疗,自己是她的专属护士。
不能告诉她真相。几乎是一瞬间,莫小贝就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来过。潇潇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你瞧你这孩子,聊着天呢,怎么又哭了?”胭脂费力地起身帮她擦掉眼泪,“像是个小哭包。”
“潇潇小时候也爱哭呢……有什么事,说给胭脂阿姨听听,阿姨是过来人,说不定能帮你。”胭脂带着几分回忆的表情微笑。
“也没什么……就是……”莫小贝灵机一动,“我喜欢的那个公子哥儿……他在外面有人!”
“小贝很喜欢他吗?”
“啊……嗯,对。”莫小贝支支吾吾地说,倒真像是少女怀春的遮掩。
“小贝啊,你听我说。”胭脂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如果他还没有喜欢的女人,你就不动声色的靠近他,让他先爱上你,对你表白;如果他不喜欢你,有喜欢的女人了,就不要强求了,有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
“我知道了,胭脂阿姨。”虽然是应付胭脂阿姨的询问随口编的理由,可是在胭脂阿姨轻柔的声音里,莫小贝听得入了神,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