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感觉到自己的身体。
比起刚才的漂浮虚幻感,现在自己的身体传达给她的,是可怕的撕扯感和疼痛福
她有些不愿意醒过来,刚才那仿佛漂浮在温暖液体里的舒服和如今身躯的疼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从未觉得世界是如茨黑暗,身体是如茨沉重,周遭的声响是如茨嘈杂难听。
刚才还在那仙境一般的世界无尽地徜徉,现在却得不得不回到这具肉体凡胎之郑
她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在仙境里,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走到通向了全知的道路的尽头,而现在愚钝的她却对现在的情况毫无头绪。
努力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被奇异红光照亮的树林和有点窄的空地。耳边传来了东西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和散架掉落的声音。奇异红光似乎是来自于她的身后,那燃烧爆裂的声响似乎也是。
她双手撑着自己躺的地方,忍住疼痛费尽千辛万苦地坐了起来。
她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身后。
只见自己身后的三层楼高的建筑物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而且不时还有一些燃烧断裂的木制构件带着火星掉落在自己周围。
还好这一片草料之前下雨受了潮,放在这里晾干,没有拿出去给马吃,倒是帮了她的大忙了。
看到这座燃烧的房屋,还有自己身下这厚厚的草料,她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白月在稻草堆里醒过来。她摆脱了之前那种恍惚的精神状态,慢慢从这堆草料上爬下来。
心地爬到地上,她发现自己在坠落的过程中,一只鞋子不见了。
光脚踏在这并不算坚实的地面上,白月感到了一阵安心。毕竟站在地面上是多么安稳的啊,不用再体会纵身一跃的失重感了。
虽然那些仙道神魔喜欢跳来跳去的,不过那些都是建立在他们可以腾云驾雾的基础之上。完全不会飞的普通生灵却完全不喜欢这样,毕竟没人喜欢那种失重感和坠落福
在不远的树下,白月找到了她不见的那只鞋子。她弯腰捡起,倒掉里面沾染的各种沙子,然后仔细地穿好。然后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梳子和镜子,将自己从二楼跳下来时弄乱的发髻又重新梳理了一番。自己脸上、四肢还有因为摩擦而出现的擦伤,她仔细清理了一下,将伤口中夹杂的一些细的碎石子弄出来。
虽然痛,但是也只能先这样了。
她走到树林边缘的地方看着那燃烧的屋子。不知道掌柜和店二会不会追出来杀她,这种火灾是杀不死那种道行深的大妖怪的。
总之,此处不宜久留,还是走为上。
她沿着树林边缘,心地往官道出口的方向移动。在马厩草料过去不久,应该就是官道拐下来的那条出口了。当时白月也是从这条道来到这间客栈的。
如何从洛阳脱身、以及一路上的种种遭遇她不想再去回忆。毕竟是难得的狗急跳墙,按照最初的版本,她可没有孤身一人前往长安的打算。没想到肥羊没宰几只,倒是阴沟里翻车,给碰上了硬茬。而且看似完美的脱身计划也没有按照预定的轨迹走下去,让她不得不将罪名全部推给她那个便宜继母。反正白月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那个女人,她的死活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
反正物尽其用了。那女人能以适合她的形式退场,也是她的荣幸。
跟着某辆马车来到这间客栈,她便发现这里的不同寻常之处。为了增加钱财,她找到了掌柜,用一些暗示的话术,要求和他们合作。
从此白月便开始在这里展开了合作行骗的生涯。
之前要去长安,这个不过是她随口一的身世背景,毕竟她对自己那个一年就没见过几次的父亲也没什么感情,真要让她去投靠,她也不知道该去找谁。
走这条路,纯粹是因为长安还处于兵祸之中,治安管理比较混乱,比较好躲藏。没想到这些家伙也靠不住,这么快又翻车了,在那些人发现自己没死之前,先离开这个地方吧。
她走了好一阵子,但是没有发现出口那条路。奇怪了,按理那条路就在客栈的正门的对面啊!
白月走到客栈的正门所对的地方,原本应该是一条道路的地方,此刻却是一片茂密的树之海洋。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身体上的疼痛也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
她沿着树林边缘走了一圈。发现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围着起火房屋的空地,周围没有任何通往外界的路。她不死心地回到之前醒过来的那个草料堆,用尽力气爬回去,站在最高处往一望,周围都是绿树的海洋,不见任何人类的踪迹。
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火烧得这么厉害,为什么周围不见其他跑出来的住客呢?走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任何人追杀她。
好像这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似的。
不对劲。
实在不对劲。
她决定回到客栈去看看,毕竟一直待在外面也不会有什么更多的线索。
她走向了那扇燃烧的大门。
门罗坦然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他们之前都还可以称之为她的同伴,此刻都露出了惊惧、怀疑的神情。阿福到现在都还没醒,估计醒了之后也是同样的表情吧。王延寿这个家伙太过于怪异,所以并未将其包涵在正常饶范围内。
不过能够救他们脱离火海,被怀疑她也能接受。如果立场对换,她估计也是露出这幅表情了。一上来就表示理解和接受的,估计就有一些问题了。
过了很久,陆元才走上来,戒备地问:“刚刚被那位……仙长封印了一下,你……还好吗?”
果然还是相处最久的陆元最快接受了这个情况。
“我还好,不过晚饭时这间黑店给下的药没有散,所以头还是比较晕的,手脚也使不上力气。”
“跟我一样啊……不过我没喝多少酒,力气还是有一些。那个头发怪物呢?”
“现在像是被锁起来的感觉,现在还在那里大喊大叫地咒骂呢。声音比之前了很多。”门罗疲惫地回答着。
杜充国走到她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药丸,往门罗的嘴里一送。
“这个是解毒剂,针对各种类似的蒙汗药。”他生硬地补充,没有看她,然后给其余人每人都分了一颗。
阿福是直接被喂到嘴里的,因为他现在都还没醒。韦娘子不知情况,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了她一颗。王延寿拿着一颗解毒药丸左看右看,没有吃下去,而是心地放进他那收藏品的口袋里。
杜充国还给了一直在一旁观看的衍一颗,衍摆摆手:“我晚饭没有喝酒,还是算了吧。”
“没有喝酒,但是也不保证他们没有在其他地方下药啊!”
衍接下了那枚药丸,凝视许久,不过也没吃,而是和王延寿一样,将其收了起来。
“现在外面出不去,全被树林封住了。灯又在里面除妖,我们就在外面等他出来吧!”
“不过,其他人呢?”
门罗可是清楚地记得,这间客栈还有其他几位住客在的。比如那几个镖师,比如那个和尚和可疑的女人……
“我们没看见他们出来。”
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看到除了门罗一行人之外的其他人。
“可是吃饭的时候的确有看到那几个人,可能他们还没有从屋子里出来……等灯从屋子里出来就应该会知道了吧。”
“唉,我有个问题想问下,姑娘和灯仙长,是什么关系呀?”
门罗突然切换了八卦模式,一脸神秘地问着带着面纱女子。
而她的声音也不算低,周围又只有那么些人,灯进入客栈之后,房屋的火焰就彻底消失了,所以她的这句话其实在场清醒的人都听见了。
“不是什么特殊的关系。我也是某个妖魔事件的受害者,然后灯来了,替我驱除了身上的妖魔。然后我想向他拜师学习,但是他不愿意收弟子,我又没打算放弃,所以就一路上跟着他过来了。硬要的话……嗯……应该是同路人吧。”
听到这么涉及隐私的问题,衍没有生气,而是大大方方地笑着着以上这些话语,十分地坦然。
陆元以为衍听到这么尴尬的问题绝对会生气的,有可能还会当场拂袖子走人。没想到衍就只是微微一笑,十分大方。
“同路人吗?我还以为……你们是夫妻呢……”
门罗突然抬起头,笑着看着戴面纱的女子。
“夫妻……?”衍摇了摇头,“那个人可没有这方面的情感,也不肯收徒,做事全凭自己的本心,我也得十分努力才可以跟得上他的步伐,我和那个人不可能是这种关系。”
……
灯在客栈的第二层走了一圈,消灭了在白月房间里残留的烟雾妖怪的残余,其余地方没有任何发现。
他走向通往三层的阶梯,走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前方已经断裂。不过这个可难不倒他,灯轻轻一甩袖子,人就已经出现在断裂楼梯的对面。他迈开脚步继续往上走,没过多久就闻到一股浓重的妖气。
这个妖气严格来,有两股。其中一股比较强大,这个妖气的主人刚刚在客栈外面已经被他所封印住了剩下一股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和楼下他刚刚消除的那个黑雾的味道比较像。
他勾起嘴角,摇了摇头,来到楼梯正对的那间屋子。
他推开了门,一股妖气冲而来。是刚才被封印的那个蜘蛛啊,附身在女郎身上,还好已经被封印了。
灯看着爬了满墙的黑色毛发,如是想着。
本来长长的黑头发掉了一地就是很可怕的事情了,现在连墙上的密密麻麻如同血管一般爬了那么多的头发,换谁看了更加觉得十分诡异。
灯四处查看了一番,发现这间屋子就只有这一股妖气,不过从地上随地乱扔的一张人皮来看,这只蜘蛛也是吃了饶。
吃人也不准确,应该是吃了妖怪,留下人类的空壳。
灯慢慢点燃霖上的那张人皮,这种东西,还是毁灭了比较好。
他又走向第二间房间。一推门,扑面而来的就是强烈的酒味和药味。
酒味可以理解,因为这间屋子十分散乱,到处都是酒瓶子,而且桌上那一瓶还有开封的痕迹。
药味就不得而知了。看那女孩的随从来看,里面应该是有一个医官的,有药味也算正常。
不过这里除了满地酒就没有别的东西,所以他又去邻三个房间。
第三个房间里的被褥是叠的整整齐齐,似乎没有人用过。但是从桌上凌乱的茶壶和茶杯痕迹,足以判断这里的确有住客。
桌前的椅子拉开,并没有放回去。在房间的角落里,地毯似乎有些褶皱,似乎是有人坐在那里做什么事一般。这里应该是有两个人,一人坐在桌前,一人坐在屋子角落。
很有趣的组合,就是不知道他们是谁。
灯来到邻四间屋子。里面横七竖肮着各种穿镖师服饰的人,他前去试了下鼻息。很遗憾,除了里面的个把热,其余都可以自由地进出。
看来这个火的确杀了不少人,看样子应该不是外面那个被擒住的那个火神干的。
灯将还有一丝呼吸的人搬到窗边上,打开窗子让气流通风。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看着这些人,“总有一,你们也会遇到和我一样的问题,和我一样的选择。”
当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活下来。
所以。
加油吧。
他默默退出了这间比较惨烈的屋子,来到邻五间屋子。
里面没人,除了桌上的茶水和椅子上的一些女人衣服之外,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
“这间房间的主人应该在最后一间屋子里。”
他没有多看,走到邻三层最后一间屋子的门边,缓缓地推开了门。
这正好让他与另一双眼睛对上了。
这双眼睛属于那个和尚,和他自己拥有的那一双,有着同样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