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身着宽大白衣羽裙,在湖心亭里翩然旋舞着,轻裾随风扬起。穆然回首,含水翦瞳却给了南细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她的眉眼,很寂寞。
仿佛她在一个地方独自寂寞踟蹰了千年。
那女子在远远对上细细的视线后,竟然停止了舞蹈,素手招退随身众侍女琴师。
在南细细惊讶的目光里,女子白衣微展,轻盈飞起,脚不沾湿地飘然落在自己面前。
女子好似仙子出尘,黛眉舒展,静静地站立在那儿看着南细细。
脸上却出现了多种表情。讶然,不甘,愤怒,悲哀,释然,甚至还有愧疚。
细细觉得自己是疯掉了,看了这么一美女,竟然会出现这么多感想?
那女子最后上前一步,伸手细细摩挲着她的脸部五官,眸光含雾,叫人看不穿。
某些神态竟与祸水有惊人的相似。
她启唇道,“终于,找到你了。”
回行苑的路上,细细百思不得其解,白日里见的那女子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她目光幽远,望着湖面,“我姓白,名洛水。”
“我与你姐姐阮红袖相熟。”
“总有一日,你会都了然的。”
那抹白衣渐渐远离了眼帘,细细才回过神来,这个人认识自己?
终于启程去遗纳城。
行了半月有余的路程,细细越来越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终于要到祸水的家了么?
赫岱连日内对细细的态度仍是淡淡的,让人感觉两人不曾亲密过,也未曾闹矛盾过。
他执了本医术,眸光浅淡,似乎什么都无法进入此时的他的眼中。
外面街市上有人吆喝着卖胭脂水粉、鸡鸭鹅,还有喊卖水果樱桃的。
细细撇撇嘴,率先跳下了马车。
半晌,赫岱放下医术。
目光流连过晃动的车帘,只有他自己知道,手边的医书从开始到现在却是一页都未新翻过。
忽然,车帘被捞开,细细满脸笑容地爬进来,手里多了一包樱桃。
赫岱仍是没有言语,修长手指握起医术,想要继续看。
一颗晶莹剔透的红樱桃出现在唇边,细细努力想喂给他,“这里难得有这么漂亮的樱桃吃,一定要尝一尝!”
男子敛眉,目光淡淡扫过樱桃,继续看书。
细细见他丝毫不领情,火了,怒道,最后却憋出一句,“我一个人吃光!”
怀里抱着那包樱桃,细细一颗一颗边吃边暗骂,正起劲时马车突然一颠,整个人倒向后面,怀里的樱桃散落了满身满车。
赫岱墨黑的眸子划过怀里女子惊愕尴尬的脸,浅光暗拂,他轻叹一声,修长手指捧起南细细的脸,倾身印上她因惊讶微张开的唇。
而后细细气喘吁吁地从赫岱怀里爬起来,想要坐正身子,转脸只见玉指间一枚盈盈红果送来,想也不想张口吞进去,却迎来赫岱再次凑近的面容。
她的味道实在太好,馨甜清香,带着樱桃果肉的余下甜蜜。
软舌勾卷,细细毫不示弱地夺过差点被抢去的樱桃,而赫岱眸色一暗,舌头灵巧入内。
不觉间两人都抢得面红耳赤,呼吸渐重。
“祸,祸水”
居然没料到祸水这么热情,细细有点招架不住,抬头可怜兮兮地求饶,“我再也不挑食了。”
马车内毕竟是封闭空间,所以尽管是在白日里马车四壁角落都挂着夜明珠做的悬珠照亮。
赫岱的面容在柔和的莹白光下显得肤似凝雪,带了点点半透明。
忍不住伸手捏了把,触感着实太好。
他细长的手指抚上细细略微红肿的唇,低头笑了笑,眼里盛满了似掉满墨池的星星。
“你以后,要听我的话。”
细细上下甩动了几下脑袋。
“你身体受那蛊的影响,已经到了必须服药的地步。不要问原因,乖乖地服药就可以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将细细抱在腿上,束进怀里。
“你的命不仅仅是你一人的,现在,也是属于我赫岱的。”
赫岱继续道,语气暗带了一股淡淡的霸道,“既然选择执你手共同面对这世间洪荒,万不要让我失望”
感觉到怀里的人愣了一下,脑袋又重重点了几次。
赫岱不再说话,唇边却勾起了春意暖阳的笑容。
或许现在对于他来说,阮离就是南细细,细细便就是他的阮离。
执子之手,与子共著。
执子之手,与子同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连日的颠簸,一行人终于到了遗纳城。
细细还未来得及下车,便听得到城门打开后传来震动人心的潮涌般的山呼,大概都是关于迎接祸水的。
祸水的民心这么高?
南细细好奇伸了脑袋向外看去,迎面便被远远的人影吸引住。
那人乘马领先行于一众兵马前方,绣龙黑色缂丝华服,显得高大而冷肃。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那双蓝色双眸流连在自己身上,却是带着暗暗嘲意与抵触。
看样子似乎是讨厌自己呢。南细细坐回马车里,怪道自己并不认识此人,怎得来的得罪?
待马车停稳,寒连撩开马车帘,欢呼雀跃的呼叫声涌了过来。
赫岱轻言,“在里面等我。”弯腰出了马车。
南细细忍不住从车帘边扒了一条缝往外打望。君无也从马车被侍从抬下,与赫岱一起缓缓朝那马上之人而去。
那马上领首之人似乎很愉悦,笑声劲朗而肃萧。他翻身下马,修长的身姿与面容与君无倒有几分相似。
周围兵马整齐围开,显出队伍的军纪严明冷酷。
那人走了几步,挥手而立,队伍军号响起,竟与百姓呼声融为一体。
“恭迎世子和小皇子荣归遗纳!恭迎世子和小皇子荣归遗纳!”
军队队伍众人以戟敲击盾牌,声音宏啸入天,震耳发聩。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气势如虹,势不可挡。
怪不得这陆上众多国家,却是无几人敢随意进攻冒犯西域国。
这等威武之师,如何是轻易触碰得的?
忽然三人的目光都投向细细所乘的马车,南细细缩回脑袋,装乌龟。
却听到马车外寒连的大嗓门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二皇子和公子请南姑娘下车一叙。”
深吸一口气,细细平复下心里的淡淡紧张,面色沉着地出了马车。
面对几乎全城的百姓的注视,细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淡定。
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情景。只是,这一次,是她陪着他回家。
貌似有种见未来公婆的感觉
又被自己思维雷到的某人满脸黑线
赫岱侧身来看着一步一步慢慢朝他走来的少女,蓝衣乌发,白净脸蛋上弯月水瞳一眨一眨地望着自己,带着初到陌生地方的不适应和微微紧张。
他眼眸光华自流,几许温柔浮起,对着她遥遥伸出了手。
细细看到那只修长的手伸向自己,心绪彻底镇定下来,脚下步伐款款而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