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
白氏轻喝一声,院外应声走入两人。
沈陵容眉眼轻抬,见来人却是薛、张那两个婆子。
“将俊哥儿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是!”
那两个婆子走上前来,一脸阴沉地将俊哥儿两条臂膀抓紧了,硬生生将人拖了起来。
刘妈妈心头一跳,不错眼地盯着,生怕俊哥儿出什么意外。
俊哥儿剧烈地挣扎着,冲着白氏喊到:“夫人,求您饶了金豆儿吧,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给您磕头了!夫人!”
白氏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右手轻轻一摆,薛、张两个婆子便下了死力气将俊哥儿拖了下去。
宁姐颤抖着躲在崔姑身后,看到这一幕已经泣不成声。
金豆儿目光痴痴,看着心爱的男人被人拖拽的狼狈模样,却露出了一个凄美绝伦的笑容。
“俊哥儿,你肯为我做到这一步,那么豆儿也一定将最干净的自己留给你。”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俊哥儿望着金豆儿平静的眉眼,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猝然色变。
“豆儿,你……”
俊哥儿话还未出口,一块破布突然塞了过来,将他的嘴堵得死死的。
原来是白氏嫌他太过聒噪,命人堵住了他的嘴。
俊哥儿一时之间目眦尽裂,绝望地朝金豆儿嘶吼着,眼神通红几乎要落下血泪。
金豆儿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缱绻缠绵,如获珍宝。
绕指柔情,慢慢轻许,若难以厮守,便将我最美的模样留给你。
俊哥儿被拖了下去,很快有沉闷的板子声传了过来,伴随着刘妈妈的痛惜声。
金豆儿轻闭了眼,等待白氏最后的发落。
“来人,将金豆儿带下去,即刻发卖,若有人阻挠,打二十大板!”
白氏语气凌厉,最后一句显然是冲赵妈妈说的。
婆子们上前欲抓金豆儿,赵妈妈立刻飞扑过来,将金豆儿搂进了怀里,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四周。
这一幕像极了保护幼崽的母狼,正龇牙咧嘴地威胁着周围的敌人。
白氏嘴角紧绷,望着赵妈妈的眼神阴狠似幽洞里的风,无声却冷入骨髓。
“赵妈妈,你想做什么?”
赵妈妈哀求地望着白氏,悲切地说道:“夫人,豆儿就是我的命,您发卖了豆儿,那就是往我心口戳上一刀,是要我的命啊!”
“求夫人看在奴婢这么多年来勤勤恳恳的份上,让豆儿留在府里吧,奴婢绝不会再让她出现在夫人面前。”
赵妈妈情真意切,见白氏不为所动,慌乱地继续说道:
“若夫人不愿让豆儿留在府中,那……那让奴婢将豆儿送到乡下,让她一辈子留在乡下,夫人,这样可以吗?”
白氏听到这里心头一动,赵妈妈这话倒无不可,若是真的发卖了金豆儿,只怕赵妈妈今后也不能再为她所用了。
赵妈妈眼见白氏眉头松动,忙拉着金豆儿给白氏磕起了头。
“不行!”
崔姑拉着宁姐跪在了白氏面前,红着眼说道:“夫人,若是这样轻放了金豆儿,我的宁姐儿还有什么活路!”
“三人成虎,宁姐儿何其无辜,只有重罚了金豆儿,才能堵住悠悠众口,为我宁姐儿讨回公道!”
未婚夫婿移情别恋,欲另娶她人,这般晴天霹雳,若不是她发现得及时,她家宁姐儿早已一条白绫离了这人世。
不让金豆儿得到应有的惩罚,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宁姐儿瑟缩着肩膀跪在那里,一张苍白的小脸几无血色,泪珠子还在滴滴嗒嗒地往下掉。
赵妈妈心头一紧,急切地对崔姑说道:“阿碧,我保证豆儿从今往后绝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你就留豆儿一条命吧。”
崔姑冷笑一声,“赵文喜,金豆儿作出这般不知廉耻之事时,可有想过留我家宁姐儿一条命!”
眼见二人之间的矛盾已到了无法调解的地步,白氏心中不再动摇。
经过此事,赵妈妈虽和她彻底离了心,但只要将赵妈妈留在这个府里,她便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来人,将赵妈妈拉开,将金豆儿拖下去!”
“不不不,夫人,不要!”
赵妈妈绝望地抱紧了金豆儿,做着最后地挣扎。
只是她哪里是众多婆子的对手,几个人一窝蜂冲了上去,硬生生将赵妈妈的手掰开,将金豆儿拖了出来。
“豆儿!”
赵妈妈声嘶力竭,发髻散乱,形同疯子。
“娘……”金豆儿哽咽地看着赵妈妈,“娘,对不起,对不起!”
赵妈妈拼命摇着头,“豆儿,我的心肝,夫人,求您了,求您了!”
白氏神情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摆了摆手,让人将金豆儿拖了下去。
金豆儿不舍地看着赵妈妈,眼泪滚滚,却没有挣扎。
直到金豆儿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院外打板子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二十大板结束了。
赵妈妈仿佛被抽光了力气,一下子委顿在地上,神情绝望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一片死寂。
喧闹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既然已经尘埃落定,容儿便不再打搅夫人了。”
看到这里,沈陵容终于站了起来。
“回去好好歇息吧。”
今日之事显然也费了白氏许多心神,她点了点头,连多寒暄一句的心思都没有。
“容儿告退。”
沈陵容行了礼,领着秀云离开了秋梧院。
直到走出秋梧院,秀云才敢开口说话。
“小姐,金豆儿被发卖了,我们……”
沈陵容回望了秀云一眼,眸光闪闪,“怎么?心软啦?”
秀云马上摇了摇头,“没有,她那么可恶,以前可没少欺负小姐,奴婢怎么可能心软,只是……”
“只是看到赵妈妈那样,觉得可怜了?”
秀云点头如捣蒜,“奴婢看着,赵妈妈是真心疼爱金豆儿的,方才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看着可真可怜。”
“莫怪古人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惜赵妈妈行事一向严谨,却没能把女儿教好。”
二人朝着夏荷院走去,一路上丫鬟婆子见了沈陵容皆恭敬地行了礼。
“小姐……”
秀云沉默了许久,欲言又止。
“嗯?”
“小姐,金豆儿应该会没命吧。”
秀云纠结着,还是说出了口。
被发卖到那种地方,但凡有点骨性的,都不会选择苟且偷生吧。
想着今日一早还和她有说有笑的金豆儿可能很快就没了性命,秀云心中异常地沉重。
“她肯定不会苟活的。”
沈陵容语气笃定,没有丝毫犹豫。
金豆儿方才与俊哥儿遥遥相望,眼里的那抹决绝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秀云心中一颤,她不知道以后俊哥儿和金豆儿还是会搅和在一起。
她只当是她们的谋划导致了金豆儿与俊哥儿相逢,间接害了金豆儿丧命。
愧疚与良知的谴责让秀云心乱如麻。
沈陵容看着秀云低落的模样,微微一笑,娇颜潋滟,“秀云,你可看到鹃儿了?”
秀云一愣,“鹃儿?奴婢没有注意,说起来,下车以后便再没看到她了。”
沈陵容缓缓点头,秀雅的眉眼轻笑,亲昵地拍了拍秀云的肩膀,“放心吧,金豆儿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