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数最多的一块，则是已经被欺压到了麻木的人。

这些人习惯了自己种的粮食被上官给收走，习惯了被当做奴隶吆五喝六甚至妻女被占有，习惯了种种的非人的待遇。

当沐子青要整肃白马卫的纪律，当只想当个和事佬的马千户到任后既不欺压下面人也没能力带着人大干特干的时候。

这些人便失去了方向，只是麻木的活着。

无论是哪一种人，以马千户的能力，便意味着失控。

所以他这个千户大人，整日里便是端坐在公房里混吃等死，顺便祈祷着千户所里不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失了千户之职是小事，惹上麻烦成了罪臣可就不划算了！

沐子青一行人到了校场，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千户所的士卒们才将将到齐。

他们松松垮垮地站着，很明显并没有按照沐子青颁布的练兵之法进行训练。

沐子青皱了皱眉头正要发作，陆遥却对着她拱了拱手：“郡主，既然人已到齐，还是先让大家看看猪吧。”

被陆遥连着使了好些眼色，沐子青才压住喷人的怒火，冷静下来想想，如果自己现在痛骂军户们不安要求训练，恐怕会闹将起来难以收场。

陆遥站到马千户身旁，客客气气地招呼道：“马千户早，吃了没？”

虽然都是千户，马千户却是知道自己和陆遥的出身天壤之别，人家是建武伯之子，父子二人都深受皇帝、太子的信任。

比起自己这五十来岁运气来了混到个千户职位，基本已经是仕途的终点。

而人家年纪不过十来岁，千户职位却是人家的起点。

并且听说陆大少爷和安阳郡主还有婚约在身，啧啧啧，人家跟自己客气，自己可不能光客气。

这一激动，马千户竟是拱手行了下官见上官的礼节。

陆遥赶忙闪身躲开，讪笑道：“马千户许是被郡主殿下的威严震住了，其实郡主殿下十分平易近人的。”

马千户擦了擦鬓角尴尬的汗水，撇开方才的小插曲不提，说道：“方才吃了些小米粥，陆千户一路劳顿可用过早饭？若是没有，所里伙房应该还有吃食的。。。”

陆遥笑容如沐春风便打算与马千户继续寒暄一番，说着说着却见马千户的眼神闪了闪，似乎是在提醒他。

他连忙将注意力转向沐子青，这一会儿功夫，沐子青本用着寻常带兵出征之时的一些套话训示了前千户所的士卒一番。

可沐子青说得慷慨激昂，听话的士卒却是反应平平，除了话音结束之时，士卒们约定俗成地挥舞拳头喊了几句大周军中流行的口号。

这下子沐子青也就没了办法，向陆遥投来求救的眼神。

陆遥眨了眨眼，沐子青想起之前和陆遥约定的计划。

便对前千户所的一干人等说道：“本郡主除了要在白马卫推行新式练兵之法，还要大力发展农事，让咱们的弟兄们吃饱吃好，吃上肉！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本郡主特命熟悉农事的左千户陆遥主持白马卫农事。

现在就让陆千户来为大家说几句！”

沐子青就差喊大家鼓掌欢迎了，可校场上的老油条们丝毫没有显示出兴趣，还好天气不错，最近大家也吃得上饱饭了，配合着站一站也算对得起郡主了。

与沐子青上来就训话不同，被叫了出来后，陆遥却是招呼了一声。

就见两个农户赶着两头百十来斤的大猪缓缓走了过来，两头猪距离成年善早长度还不算太长，体态却透着一股子肥劲来。

虽然畜禽研究所里的猪圈卫生条件已经很不错了，这两头猪身上的气味依然挺重。

白马卫以前被克扣得太严重，军户们很难见到猪羊等牲畜。

少数养殖的一些畜禽，那都是专供那些大大小小的武官食用的，哪里又轮得到这些苦哈哈。

不过还是有一些军户有了动静，他们或者因为年纪大一些吃上过肉，或者给那些上官养过牲畜。

闻到这股子臭味，他们心中便隐隐约约地有了些不合时宜的想法，难道郡主大人真的要让他们都吃上肉？

陆遥对着两名农户使了个眼色，两名农户直接将两头猪赶到了人群之中。

被切了一刀的猪性格算得上温顺，在人群中兜了两圈，被让开了些空档后，便直接趴在地上还是打盹。

此时又有人提着两只大框过来，里头是十几只猪仔。

陆遥双手负后，儒雅随和的气质让人信服：“本座想问问，诸位弟兄们过年的时候都吃啥？”

猪的出现让前千户所里的军户们心思终于活络了起来，有人大着胆子答道：“大人，俺们过年的时候若是能吃上一顿白面馍馍，那就美死个人嘞！”

陆遥点点头：“还有吗？”

见郡主大人只是淡淡笑着站在一旁，陆遥又颇为让人信服，这些军户们的胆子大了一些。

“大人，俺过年的时候最爱吃俺娘烙的饼嘞！”

“大人，去年过年，俺吃过两只鸡蛋！可香死俺了！”

听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对于大多数军户来说，平日里吃得都是稀饭，而且还是杂粮稀饭。

若是吃上一顿干的，那便是过年。

陆遥指了指两头大猪：“年关眼看着也没几个月啦，这一次过年，咱们吃一顿肉可好？”

陆遥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嗓门大一点，好让校场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而听到他的话语后，校场上的人们却是齐刷刷的沉默了。

肉？

吃肉？

这些苦哈哈们大多数活了二三十年的岁数，根本就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

那可是当官的才吃得上的好东西！

真的，真的能吃肉吗？

众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陆遥，有好奇，有疑惑，也有渴望。

陆遥指了指两头大猪：“这两头猪以新式饲养之法喂养，短短一个多月，便从六十多斤长到了一百斤上下。

当然啦，猪的重量不可能一直增长上去，算来距离过年还有三个月左右，想来到年关的时候一头猪养到二百来斤不成问题。

前千户所的军士、军属加起来实有八百多号人，到时候每人约莫也能分半斤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