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长朱吉的领路下,袁隗领着那赵姓车夫入主进了这颇为少见的砖瓦房中。
袁隗回赠了朱吉一颗金豆子,引得那朱吉好一阵的感谢。
不论什么时候,金子总是硬通货,金子诱惑力可比那混乱不堪的铜钱好使的多了。
再说那朱吉,接了袁隗的金豆子,更加认定了这二位不是平常人,心中想着这二位贵人恐怕整日里都是车马劳顿,连吃食都没用过,故而,还颇为贴心的为袁隗端来了两份粟米饭与一份肉汤。
袁隗笑呵呵的从朱吉的手里接过饭菜,将肉汤分为了两份,一份放在自己这,一份送给了那位赵姓车夫。
他并非袁氏的家仆,他算得上是袁隗的幕僚,身手颇为不错,也是个不多话的,袁隗也看得上他,所以这次出行就将这位给带上了。
袁隗端起粟米饭,就着肉汤正准备吃的时候,余光一瞥肉汤,而正是这一眼,却差点惊得袁隗跌个跟头!
竟然有一片属于人的指甲混杂在了肉汤里!
袁隗面如土色,放下了手中的饭。
他轻声呼道:“赵君!”
而那位赵姓车夫已然就着羹汤,吃了好几口饭了!
袁隗瞬间坚持不住,伏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赵姓车夫见他这模样,也没意识到不对,连忙来到袁隗身旁,道:
“莫不是这羹汤不合主人胃口?某这就让人换了这汤!”
袁隗一边干呕,一手拉住了他!
心中为这位好手的身心考虑了一番,袁隗还是没直接说实话,只是说道:“无碍,只是赶路赶得紧,有些不适罢了!”
“主人可需要医者?某这就让医者进村……”
袁隗制止了他,道:“带上兵器与弩箭,随我去个地方。”
赵姓车夫也不是蠢人,听到需要带上弩箭的时候,心中已然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不对的,也不多说,便从床榻上,拿出了一柄短弩。
袁隗先是谨慎的望了望村中的动静,确定所有人都睡下了以后,这才带着赵姓车夫悄然出了院子。
袁隗看了看那间还闪烁着点点光芒的房间,带着赵姓车夫,径直掠入了房间。
这房间不大,看样子是一间单独的厨房,有窗户,前后有两扇门。袁隗一双眼睛何等凌厉,只是一扫,便找着了目标。
那是厨房里面的一个巨大的釜,釜下面柴火正旺,上面被盖子盖住,白色的蒸气从盖子边沿溢出。那肉香就从这口釜里传出。
此时,袁隗神色却无甚欣喜,反而有些犹豫,片刻,他便深吸一口,将盖子一把揭开。
釜中是一大锅汤,乳白色的汤水在锅里沸腾,边沿上翻着些油沫,一些野菜叶子混杂着肉沫贴在釜的边缘上。而在沸汤中间翻涌的,大小不一的……正是两颗人头!
“呕!”
饶是这赵姓车夫见识过不少的大场面,偶然间见了这番场景,那赵姓车夫也没能坚持得住,止不住的就联想到了自己刚刚才吃的羹汤,然后,这位的隔夜饭都差点被呕了出来!
袁隗也是面色难堪,眼中有些悲戚。
一个女人的头颅滚到锅底,一个孩子的脑袋又浮了上来。他的脸正对着袁隗,脸上的肉已经被煮得肿胀发白,辨不出面目,唯独额头一颗痣,依旧显眼。
袁隗也曾听那相面者说过,额头长痣是大展鸿图之像,只是可惜了这孩子,人生还尚未起航,便断在这里,被人混着煮成了一锅肉汤。
这位赵姓车夫吐得脸色发白,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心中的恶心感,愤怒的低吼:
“好胆!好胆!这些贼子!”
说着,手中的长刀已然出了鞘!
袁隗漠然的看着他,低声问道:“你想干什么?杀了他们?”
“难道不该吗?!他们怎敢食……”
“呕!”
话没说完,赵姓车夫又忍不住了,干呕了起来!
袁隗无力的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等他恢复,这才低声呵斥道:
“不长脑子么!没看见这满村都是男人,我们两人还能敌过这数十人不成?!”
“可……”
袁隗不等他说完,吩咐道:“你先离村,放信号,着羽林郎包围了这些人,没有本官的吩咐,不得伤人!”
“主人……”
袁隗瞪了他一眼,道:“快去,我之性命就交到君之手中了!”
说完,袁隗对着这位车夫深深弯腰一拜。
赵姓车夫恭敬回礼,随后一溜烟就消失了!
袁隗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五里的距离,不知道还能否为我收拾个全尸。”
袁隗目光一厉,一剑掀翻了釜下面的柴火,剑身碰撞在釜身上面,传出了巨大的声响!
而,声音一响,就有无数的人被惊醒了过来!
不多时候,就已经有不少的人来到了这间房屋前!
“什么人敢……”
一人手执农具,谨慎的推门而入,然后,抬眼就看见了手执宝剑的袁隗!
那人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贵……贵人……”
然后就看见了被揭开盖的大釜,那人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袁隗眼睛一眯,手中宝剑剑指门外众人,冷声道:“里长朱吉何在?!速来面见本官!”
袁隗嘴中本官二字一出,众人便呆愣了起来!
随即,众人看向袁隗的目光都有些不善,甚至是仇恨了起来!
门外,苍老的里长朱吉苦着脸,来到袁隗的面前,再次对袁隗行礼。
这一次,袁隗没避开他的礼,因为,袁隗是以天子使的身份承受的这一礼!
“下河村里正,敢问贵人……”
话没说完就被袁隗打断了,袁隗冷声道:
“本官乃是奉天子诏,假天子节巡视各方不法,灾害受贫穷困者!”
袁隗改变了一下自己的说法。
里长朱吉的面色变了又变,再次拱手行礼,道:
“原来是尊使当面,下河村里正拜见尊使!”
袁隗冷哼了一声,指着大釜冷声道:
“最好为本官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否则……”
里正朱吉面色阴沉,没有为他解释,反而反问道:“尊使还是头一次见这般情形吧?”
袁隗:“嗯?!”
朱吉冷声道:“若非实在是被迫得走投无路了,我等如何会食这等糟践物?!”
袁隗警惕的盯着他们,疑惑道:
“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