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平坦的田地,青色的浪花随着温柔的凉风翻滚起伏,淹没其中弯腰劳作的人影。
正是初夏时节,催吏迫,故而鲜见庸碌顽劣之人。
妇女箪食壶浆,在田埂旁送来当的吃食,几个垂髫童丝毫不觉田地被日头烘烤得滚烫,衣衫褴褛,打着赤脚在地上走来走去,很知事的跟在自己父亲,爷爷身后放下朝廷发放的豆类粮种。
不觉已经是夕阳西下,余晖落在这片平原和田地,罕见的呈现出一份安宁与祥和。
张让衬是使的仪驾与规格,作为先帝朝中常侍,张让对于子仪驾的规模并不陌生,如今再度坐在这辆马车中,张让只感觉自己如获新生!
他作为使,将要去的地方有长安,弘农,然后宣子意志,重整河西,收回原本属于大汉的马场,然后前往凉州,封赏马腾,韩遂!
眼见长安在望,张让心中生起万千感慨,当年去长安时,自己也还是青年人,原以为他这把年纪,是再也见不到东都盛况,再也没机会祭祀大汉宗庙了。
没想到命途多舛,去时壮心不已,来时已然苍颜白发,一年半载,谁知其中心酸?
张让不顾舟车劳累,竟坚持要下车骑马,他要持着子赐下的节仗,庄重的走向田埂去,这不仅是秉持一个使臣该有的本分,更是要向关中的所有人重新昭示朝廷的威严。
随行的羽林左监等人见到张让的行为,也不敢再骑在高头大马上,连忙嘱咐骑都尉张诩领着十余骑走在前面开路。
路旁的田野,老农有些累了,直起身子正想捶一捶酸痛的腰,抬身却立时见到大道上的人马,不由愣住了神。
阿翁,你在看什么?”
儿子发觉出了不对劲,顺着父亲的目光向大道看去。
“这是朝廷的车驾!”
老农突然大叫道,把身边的儿子吓了一跳。
“朝廷?”
儿子又仔细看了会儿,觉得当先几个骑士在马上甚是威武。
这应该是某个将军、或是附近豪强手下的兵马,怎么会是朝廷的车驾?
那老农没再理会这个不谙事故的儿子,他早已识别出了张让手中持着的五色髦节,心里愈加坚信自己的猜想。
他一把扔掉手中农具,撒腿跑到道旁跪下叩首:“汉家使亲临,吾等当跪迎!”
老刘家坐守四百年江山,早已成了百姓心里对这个国家的精神寄停
“这是朝廷的使臣啊!”
除了他,道路两旁的田地里耕作的农夫皆跑了过来,激动的跪伏流涕。
张让见到这一幕,两眼顿时发酸,险些落下泪来,这才明白,刘辩当时为何宁愿自己一日只吃一餐,也要聚拢整个京畿的粮市,平抑京畿的粮价!
张让没有在此停留,反而愈加挺直了身板,高高举起五色髦节,持节向东而去,心中却突兀浮现一句话:
民心在刘氏,下亦不能翻覆!
长安,雍门。
光武皇帝当年定都雒阳,与更始帝共下的时候,为了遵循正统的名义,很多建筑都是与长安一样的,比如,雍门!
夕阳半沉汤谷,落霞红云低的仿佛就在西边那几棵大树上燃烧。
不多会儿,开始变得黛紫,顶更是依稀有几颗星辰出现。
这色已经变得很晚了,在城门等待迎接的众人有些焦急,但谁都不敢率先话,只得拿眼看向长安令法衍,盼望着他能出个主意。
而法衍心里同样是十分焦急,此时却不能表现出半分。
为了节制颇为臃肿的长安官僚制度,刘辩不顾众人反对,将法家子弟,扶风法家法正他老爹,法衍空降到长安为令,但是,长安可不是弘农那样,那么好治理的。
长安人员组成复杂,关东或者是关中的列侯,在中平六年就因为避兵祸,几乎是大批的迁到了长安,仆僮千人,奴婢过万的势力比比皆是,如法衍这种空降来的,想要治理这些乱法的大族,也是难之又难。
其次就是,朱儁在前往雒阳的时候,他的兵马也是留在了长安的。
多少?
加上归附的黄巾贼,勉勉强强也就是二万人而已。
别没有丝毫班底的法衍,就算是谋如法正,行事也是战战兢兢的。
廖化为一军之将,这时得知雒阳朝廷将派使者前来,他老早就领兵移驻雒阳,恭候使车驾。
如今虽然才过短短数月,但是雒阳朝廷的局势已然翻覆地,这次朝廷派来的使臣是由曾经的中常侍张让,即便如今的张让已经不是中常侍册,但是仍旧是一位列侯,可见子对出使长安的重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出使,朝廷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廖化闭着眼睛,手扶着陌刀,整个人沉默在黄昏中,身上穿着的黑色甲胄似乎要与周围融为一体。
“来了。”
“什么?”
法衍正准备话,却被廖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到了。
“使的车驾来了,叫他们准备迎接。”
廖化睁开双眼,直直的望着西边几棵亭亭如盖的大树。
车上悬着的铃铛和配饰碰撞的声音,以及些许马蹄声渐渐传来。
法衍注目良久,依稀辨别出了从西边驶来的车驾,向身后同僚属官道,又像是对自己道:“来了,朝廷的使节来了!”
先行赶来的羽林郎率二十名骑士分立于道路两旁,使张让持节正襟坐于马上,骑都尉张诩,羽林左监二人分侍两边。
待法衍带着长安众人跪拜子颁赐的节仗之后,张让才下马一一将众人拉起。
张让虽然不认识廖化,但是朱儁这么个老熟人张让还是认识的。
当下张让也不客套,大方的拉起法衍与张让的手向城内走去,甚是活络热情。
“张侯从雒阳来,不知陛下可好?”
法衍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看似关切的问起了皇帝的近况。
张让淡瞥了他一眼,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意,脑子里顿时回忆起皇帝的样貌与才智:“陛下英明聪慧,圣体躬安,长安令心系国家,老夫回去定然向国家转告将军赤诚。”
“陛下安好,我这做臣子的就放心了。”
法衍点点头,只道是对方在客套性的夸赞,并没有这话当真。
走了几步,法衍又忽然问道:“那朝廷又如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