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俞被云简顺理成章地带回沈缪现在的住所后,一听到眼前这个长相艶丽穿着不整的男人竟是云简的老师后,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眸子,勾唇一笑。
就是这人致使小家伙跟赵以南走的?
“是老师啊。真年轻。”
他对沈缪笑得温软得体,垂下的眸子却有些发暗。
年轻到……他都有危机感了。
虽然并不知道是从哪冒出的危机感,也并不想深究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不太对的情绪,但洛俞直觉不爽。
“现买的鱼,还喝醒酒汤吗?”
秦亦然把手中提着的鱼拎了一下,垂着眸子对着比自己矮一点的沈缪笑。
沈缪抬头迷迷糊糊似的盯着秦亦然看了一眼,眼眸眯了眯,眼尾泛起的红晕染开,伸出手抓住了秦亦然的手。
秦亦然:“嗯?怎么了?”
沈缪含含糊糊说了句“跟我来”就扯着秦亦然的手向最里面的那间房走去,步子不稳,走路歪歪斜斜跟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似的。
秦亦然怕他摔了,把鱼和菜放到了地上扶住他,扭头跟云简说了句:“我先跟他去看看,可以帮忙把这些放冰箱里吗?谢谢。”
说完便对云简略微歪头微微一笑。
阳光从小窗边透进来,逆光的男人眼眸温润如玉,笑起来的弧度温和亲切,那股子成熟又温柔的气息仿佛能感染到整个阴沉的角落。
云简看了眼晕晕乎乎的老师,“嗯”了声,提起地上的袋子,另一只手拉上了洛俞的手。
洛俞一怔。
他抬眸看着眼前的比自己矮一点的少年,看她不怎么带情绪地说“老师就麻烦秦先生了”,感受着她拉着自己的手的温度,一向厚脸皮的洛俞竟感觉有些脸热。
他“咳”了声,舔了舔干涩的唇,手下悄悄抓紧了些云简的手,垂下头的唇边绽出一点克制不住的笑。
云简一回头就看到顶着一张美人脸的“少女”垂眸笑得奇奇怪怪,她蹙了蹙眉,头顶缓缓浮出一个问号。
云简:“?”
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咳。”洛俞没提醒云简两人还拉着手,瞥了眼她手中的袋子,稳了稳心神,笑道,“是要做醒酒汤吗?我会做,阿简要来给我打下手吗?”
云简:“擅自动别人东西并不好。”
语气冷冷淡淡的,猛一听像是训斥。
但洛俞却眼眸弯起。
这不就是把秦亦然和沈缪划分为“别人”,而自己和小家伙就是一起的吗?
洛俞笑:“可我看你老师的样子好像很需要。而且他那么黏那位先生,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也该帮帮忙吧?”
他暗搓搓将两人又划分到一起。
云简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机,听了这话蹙了蹙眉,只纠结了一秒便把食材放到了桌面上,道:“我去问问。”
松开手的时候,云简莫名感觉身旁的人好像有些依依不舍,那指节都透着藕断丝连,可她再回头一看,那人依旧对自己笑得如常。
洛俞盯着云简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秒,唇边的笑容止不住,眸子弯弯。
云简敲了敲门,里面传出秦亦然的一声“请进”,她打开门,便见到一脸无奈的秦亦然对她笑了笑。
云简目光迅速扫视了一眼这个房间,蹙起了眉。
这房间……
很眼熟。
她此生印象最深的就是小时候见过的沈缪绘画的那间画室,简直是绘画天国,震撼和惊艳的感觉一直留在她脑中,此刻一见到眼前这熟悉的场景回忆就忍不住被勾了出来。
这就是缩小且简化的那间画室。
不会有错。
“阿简啊……”坐在大画板后面的沈缪探出头来,眼尾红晕透着他皮肤愈发白皙。
云简蹙眉,目光深处含着复杂,看着他。
“老师。”
她不懂。
分明是讨厌那些将他囚禁数十年的那些人的。可为什么还会将他们给他准备的画室模样布置到新的房内。
这算什么?
十年来的习惯?
“阿简你来了……你来干嘛呀?”沈缪手中拿着画笔正在涂抹,晕乎乎的模样很难让人相信他能画好。
“来看看。秦先生,我朋友会做醒酒汤,可以帮你做了吗?”云简转头问秦亦然。
秦亦然笑,“当然可以。帮了我大忙,代我谢谢你朋友。”
“亦然别笑了别笑了……”
沈缪突然提高了音量。
“嗯?怎么了?”秦亦然转头看他,“影响你绘画了吗?抱歉。”
“不是……你别对阿简笑了。”沈缪不满地把画笔放到了旁边,脚步不稳地走过来。
两人都忍不住盯着他的步子。
这画室里的东西有些杂乱,他这歪歪斜斜的步子要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也不好说。
好在这距离很短,他走得虽然很晕乎但好歹没有醉到被绊倒。
两人还没松口气,他却在到秦亦然跟前时脚一崴,两人立刻伸手去接,一人扶住了他的腰一人扶住了他的肩,才让他没能摔倒。
沈缪晕乎乎地倒在了坐着的秦亦然的怀里,手臂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子,下巴抵在秦亦然的肩上,晕晕乎乎像是下一秒就能睡着。
秦亦然无奈地笑笑,抱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我抱住你了,没摔倒。别着急。”
“哦,谢谢你啊。”沈缪迷蒙地睁眼看了看他,又把头埋在了他的肩上,声音闷闷的。
“不过你还是别对阿简笑……”
秦亦然失笑,哄小孩似的语气,“为什么呀?”
“你没看到外面那个……!”沈缪挥手,险些从秦亦然的怀里摔出来。
秦亦然连忙扶住他,眉眼间皆是无奈。
“他一看就是喜欢我们阿简!你别对她笑……阿简姻缘要是让你断了可怎么行!”沈缪毫无所知地继续说,一边说一边对云简伸出了手,“呜呜呜宝贝拉拉我,我舍不得你嫁出去呜呜呜呜……”
云简:“……”
她垂着眉眼看着小孩似的老师,拉上他的手,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只“嗯”了声,“不嫁。”
沈缪:“那怎么行!你怎么可以跟我一样一辈子没有人陪着呢!你要好好的过日子啊……跟喜欢的人一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脑袋轻轻磕在秦亦然的肩上,闭上眼缓缓呼吸。
秦亦然和云简对视一眼。
睡着了。
“我倒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看来以后不能再让他碰酒了。”秦亦然笑,“我先把他带回房间睡觉。”
“嗯。麻烦了。”
云简把地上掉落的纸和笔收了下,又帮沈缪整理了下周边的画纸,最后才注意到自己刚进来时沈缪画的那幅画。
她走过去。
一怔。
红色晕染开那人温柔的眉间,蓝色是他深邃的眼,一滴浓墨掉在眼间,像是加了神般的透彻。
这幅画没有框架没有草稿,猛一看像是小孩拿着笔随便乱涂乱画的,可运笔成熟用色大胆鲜明又清透,只缪缪几画就将那温柔入骨的人画了个大概。
冷色的指节细细抚过纸张卷起的页脚。
云简垂眸盯着这幅画看了会儿。
阳光卷着风从窗外飞进来,将长长米色的窗帘吹起,窗帘纷飞间,少年长身玉立的站在画作前,侧脸流畅精致。
垂下的眸和光勾出的侧脸无比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