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洛先生在身边,而且他还特别说明了自己想跟自己带来的少年单独安静的待一会——说这话时,他一脸笑意着重地说“单独”“安静”两个词,众人顿时了然,于是也没不长眼的往这边凑过来。
云简倒是有些微讶和不解。
她不懂这个人为什么把自己邀请来后却真就只单纯的带着自己坐在安静的角落里给自己递东西吃递水喝,还时不时含笑为自己讲着场上的人的身份和一些有趣的八卦。
这人只但坐在沙发上微翘着腿,支着下巴向看自己看来时,那双含笑的眸就与这种极具商业气息的宴会格格不入。
云简本以为洛先生铺垫这么多,那么这个宴会就一定有什么计划或是阴谋在等着自己,她本人也早已做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这满心淡定的却什么都没等到。
这让云简很不爽。
她压着眉骨瞥向一旁的男人,他坐在她身旁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两人间的距离非常微妙,是云简的安全距离,但凡稍微近一点都能让云简当场把他暴揍一顿。
很明显是精心计算过的。
偏这份对方死死踩在自己发火边缘的自以为很了解自己的模样才更让云简火大。
于是她眯了眯眼,一向被动的她罕见的开始没事找事,“我很好奇,洛先生今晚把我带来,仅仅只是想带我来看看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莫不是要让我成为洛先生的挡箭牌,人人得知洛先生有了情人,便能少很多麻烦。”
云简一向不喜欢虚与委蛇,商业上除了必要时也懒得跟人维持表面和平,所以社交一类的工作一直都是交给别人去做的,她说是幕后老板,倒更像是个甩手掌柜。
但这也不是代表她不能跟人虚伪的聊——只要这个人不是“洛先生”就行。
那张笑眯眯像是狐狸似的脸在她眼前晃得她拳头梆硬,一句话拆开又能组成另一句,深挖下去又是个巨坑,跟他说话太累,云简懒得再动脑,干脆直接一个直球打过去。
洛俞无奈,摊手一笑:“我说了不是情人,是爱人。而且,如果云同学不相信我的目的真就这么单纯的话,相信我说再多你也不会信的吧?”
归根结底,不信任。
云简此人,最恨背叛,浑身是刺,一旦把人划入自己不信任的范畴内便很难移出来。固执又执拗。
可如果有人能一开始就借着某些理由趁虚而入被她信任,被她爱护,被她事事放在心上,那绝对是世上最美妙的体验。
洛俞盯着云简,突而一笑,舔了舔唇。
想他既是前者又是后者,既得到了云简不信任的冷漠目光,又得到了云简的极尽呵护和温柔,一定是云简心中最特别的人吧?
特别。
只要将这两个字在舌尖细细咀嚼就能让洛俞感受到一路从舌根泛到心底的甜。
云简嗤笑了一声,移开目光不再说话。
是她被对方激怒了。
这样不好。
她需要冷静。只需耐心等待,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掩藏的目的,一定会露出马脚。
而很快,这个马脚就冲了过来。
是真的冲。
云简就看到一道靓丽的身影提着裙摆冲了过来,看动作和方向像是要直接冲进洛俞的怀里,云简挑眉,在对方即将碰到她时双腿一收,利落地调转位置,好让对方能顺利地撞到洛俞的怀中。
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的,甚至还带着股看好戏的意味。
于是本想看小孩有什么反应的洛俞失望地叹了口气,再抬眸时眼尾冷淡又凌厉,气势逼人,强烈迸发的危险性一下子就让那道身影在他的身前定住了。
来人正是欧阳月。
她被洛俞那仿佛她如果敢碰到他下一秒自己的手就会被切掉的眼神吓得不敢上前,在原地愣了两秒,听到了周边旁人的嘲笑声,憋红了脸,立刻开口殷切道。
“洛先生,我是欧阳月啊,您不记得我了吗?去年八月G国林琼月宫的晚宴,您不是还说过我是全场最美的女人吗?”
闻言,云简挑眉,瞥了眼洛俞,转眸又将眼前这女人打量了个遍。
一身高定,妆容精致,气质虽然不能说有但好歹长得还不错,单看这些好像也能被称之为名门小姐——
可云简却看得出她不是。
虽然她奔来的步子不自觉的在模仿着那些顶级名媛望族们,但如果真的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周身气质和风骨绝不会是这么肤浅。
而且……
云简暗了暗眸子,嗤笑一声。
如果她真的是上流社会的名门出身,那些老家伙们可不会允许这么一个比“半成品”都不如的“残次品”贸贸然就出来参加什么宴会,来败坏他们家族的名声。
云简当年年仅十四岁就已经风骨大成,只提着裙摆站立在原地抬头挺胸的模样就能让人恍惚好一阵,她却又与其他名媛的那种系统化仿佛被磨平了棱角似的端正不同。
她身姿清正,眸光清冽,与人交谈时不卑不亢,曾有不少人说这种姿态已经不能被称之为简单的名门望族了,哪怕不是个男性身份,也更有独立一户的大家风范。
——直接预言到她现在与家中决裂,自立门户,自成大家。
这么一看就让自己回忆起了不怎么美好的内容,云简便压下眼皮懒得去看,但那股看好戏的意思依旧在。
她端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向后一靠,面具下的眸子斜睨洛俞,殷红的唇似笑非笑。
这模样可比欧阳月更引人瞩目。如果不是她身上还冠着个“洛先生”的标签名号,相信那些遮遮掩掩的目光会更光明正大点。
“是吗?”
洛俞看到这一直没什么兴趣的小孩突然来了兴致——虽然这兴致是想看自己的好戏,但如果能让她高兴,给她看又怎么样呢?
于是本来打算直接一句“你谁?”就让人滚蛋的洛先生临时拐了个弯,含笑的眸子穿过欧阳月落到那小孩身上,笑容愈深。
欧阳月看着那双温柔的眸子活像是被溺了进去,她痴迷地喃喃道:“是、是啊……”
被美色和即将攀上高枝的狂喜蛊惑,她脑中自动忽略了洛俞刚刚那冷漠的眼神,忍不住又接近了他一点,瞥了一圈窃窃私语的众人,得意地扬了头。
“您还记得我吧?您肯定记得我!”
欧阳月不等洛俞回复,便在周围人一圈复杂又微妙的眼神中自问自答道,她却感受不到,满心满眼只有眼前这个自己以往从来都高攀不到的男人,被那唇角的笑蛊惑,一步步迈入恶魔的深渊。
“哦?我记性不太好。”过目不忘的洛先生大言不惭道,修长玉白的手支着太阳穴,歪头含笑看着云简,眼眸弯起,温柔似水。
跟欧阳月说话都语气却很漫不经心,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敷衍。
但偏偏唯有欧阳月听不出敷衍。
她看着那双愈发温柔的眸,有种陷入美梦的不真实感,羞涩地说:“我说给你听。”
已经大胆到敢把“您”替成“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