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卫大阵升起的一瞬间,听雪楼小院子里的那个法阵已然开启,她们回来时,九儿就站在院子的门口,不知道是不是法阵阻碍了她离去。
“九儿……”
七娘边走向她便说道:“外面危险,你刚入仙途,先……”
靠近九儿,她才看见九儿的模样,双手,紧紧捂着嘴,双目睁的溜圆,一双清澈的眼眸里瞳孔惊的几乎看不见,如同雕像一般,看着院子外侧。
法阵外面,九儿一步之遥的地方,一个面色通红,皮胡皲裂,龇牙咧嘴,还不是有口水留下来的非人非怪的东西,睁着一双血红的双目,一动不动的盯着九儿,见七娘到来,目光稍有转动,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那个东西身上穿着小二的衣衫,束袖的袖口因为肌肉的膨胀而撑开,撕裂的碎片挂在手臂下,手掌也比寻常时胀大了三圈,指甲伸长,尖锐还带着鲜血。脚上的指甲已经刺穿鞋面露出来,扎进地面。
这个人应该是听雪楼里曾经的小厮……
七娘惋惜的伸出一只手,轻轻的落在九儿双眼上:“累了,休息会儿吧。”
话声刚落,九儿整个身体软了下去,七娘及时接住她瘫倒的身体,将她放在石桌边。
“这是……”仁乐安已经看到门外的那个非人非怪的五种。
“身染血咒的普通东夷百姓。”七娘感叹道:“我得到预兆之后,来过东夷,调查无果便回了东荒,没想到,东夷终究还是被人懂了手脚。血咒一旦爆发,就来不及挽回了。”七娘不忍的闭上了双眼。
方才他们听到的那一声闷响和紧接而来爆发出的血气,就是血咒扩散的开始,在加上法阵的加持,普通百姓那还有幸免的可能。
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这些人身上的气血之力,何其残忍,只恨她当年在东夷时没有没有察觉,才导致如此悲剧。
东夷的京都城已经被血气围绕,小院外已经异变的人或是自相残杀,或是向小院聚集,这点时间内,小院周围已经多了十几个异化完成的人。
这计划应该不仅仅在京都城,在京都戍卫大阵之外,她能感受到其他与此阵呼应的力量,丰成当初来此,只怕为的不仅仅是一个东夷京都而已,看来她需要再去一趟赤狐族了,丰成被她从赤狐族揪出来,此次血咒爆发,赤狐族和东荒应该也逃不掉。
“师兄,这些人留不得了。”七娘手上已经召唤出黑焰,准备将这片土地之人焚烧干净,阻止血咒反馈气血之力。
叮的一声,剑出鞘的声音蓦然从身后响起,七娘下意识回头,正看到一个带着亮光的剑尖直奔她而来:“师兄!”
她惊呼出声,带着黑焰的手捏住刺来的剑尖,对上一双染着血色的双眸。
仁乐安如同被控制一般,抽回配剑,再度刺向七娘。
七娘眉头紧皱,师兄一直跟她在一起,是什么时候沾染血咒这种东西的,看现在的状态,师兄早已经中过血蛊了才对。
师兄的剑法,她再熟悉不过,即便是百年未见,他的招式也没有太多的改变,她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他的破绽,一个定身的法咒就将他定在了原地,而后以黑焰为引,强行唤醒他的神识,试图驱赶他身上的血蛊。
“师妹,不用费力气了,来不及了。”
七娘不甘心:“你血蛊刚刚爆发,只要在它完全改造你的气血之力之前祛除你身上这股躁动的仙力,就还有的救。”
“那我会修为尽失,变成一届凡人,对不对。”
七娘微微咬住下唇,倔强的说道:“那总好过变成怪物。”
“唉……”仁乐安长叹一声,话语间带了几分令人心酸的笑意:“我以凡人之身入漫漫仙途,没了这一身修为,以我三百多岁的高龄,哪里还能活下去。”
七娘怔住了,是啊,他没了修为,身体会急剧老化,不出两个时辰,就会因衰老而死亡,就算她有法子再带他步入仙途,这幅衰老的身体也承受不了仙力的冲刷。手中度过的仙力没有再输入,只维持现在的情况。
“我不知道对我东夷国下手的人是什么人,但是他既然更改了戍卫京都的法阵,自然不会忘记这听雪楼里的这处,院子里的法阵在外面法阵的影响下,法阵中获得气血之力,在向我汇聚,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现在微微上涨的修为。”仁乐安释然道:“如果今天你没有出现,我应该已经在在那人的计划中变成了一句傀儡,背负罪恶的傀儡,好在你来了,我又了选择,能临终前再见到你,也没什么遗憾了,师妹,出手吧,我知道你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可……”若是旁人,她或许还能狠下心,或者眼前人没有了神智,她也许能出手,可是……她明知道师兄还有救,即便救回来的结果依然是死亡。
“我是东夷国的祭司,守护东夷是我的责任,如今百姓得此下场,我还有和脸面,安然无恙的下去见我的臣民。”仁乐安坚定的说道:“如果大哥大嫂还活在世上,请你保护好他们,那是我们东夷唯一的血脉。”
“好。”七娘艰难的点点头,坚定的看着师兄,轻轻的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再见,师兄。”
黑焰从手中再度冒出,呼吸间将师兄吞没,未留下丝毫的痕迹。
她从师兄方才站着的位置踏过,喃喃自语道:“我会为你报仇的。”她反手甩出数朵黑莲,纷纷落在东夷城各处,连带东夷城得到一众建筑焚烧了个干干净净,师兄走啦,来不及备办丧仪陵墓,总要带些什么到地下去。
她仰头看看天地间的血气,和这株对她意义非凡的桃树,强忍这类,抱起九儿,腾云而去,终是留下一道黑焰,将听雪阁也烧了一个干干净净。
站在云头,看着原本盛世之景变成现在荒芜景象,不禁感叹世事弄人,一路向赤狐族飞去,不时看看云下情况,越来越惊心,被算计的不仅是京都城,而是整个东夷,她一路飞来,也烧了一路,东夷国举国倾覆。
西蛮荒雪地边的火巫一族仍然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一想到东夷国的惨状,七娘便气由心生,直接一道法令传信赤璃,直奔赤狐族而去。
七娘驾云而来直接落在赤狐族内,赤狐族早有察觉,以赤咤为首,赤雨带领的赤狐族人已经列队迎接。
她吩咐赤狐族的人带九儿先下去休息,带着赤咤,赤雨到了赤狐族的议事厅。
“当时走的匆忙,没能见到赤咤族长醒来,不知老族长现在身体可好。”
“多谢女君出手相助,已经痊愈了。”赤咤顺势跪倒在地:“因赤狐族失误牵连白歆女君,赤狐上下罪责深重,还请女君降责。”
“罢了。”七娘挥挥手:“我母亲的仇敌,也是赤狐族的仇敌,火巫族与我们东荒的帐,应该好好算一算了。”
“东荒?难道其余各族……”赤咤很是惊愕:“难道是因为我赤狐族的途径?”
“老族长不必挂在心上,先起身吧。”七娘将赤咤扶起身:“即便没有赤狐族这个方便,火巫族对我东荒也是虎视眈眈,我已经让赤璃集结各族了,不日都会到达赤狐境内,还要劳烦老族长安排打理了。”
她忽然想起一人问道:“元兆那个丫头可在族里?”
“在,只是今日有些魂不守舍的。”
七娘会心一笑,拿出一封信笺,交给赤咤:“老族长把这封信交给元兆吧,就说我有要事要忙,这封信务必交到我大哥白子棋的手中,劳烦她跑一趟。”
“这……”赤火有些迷惑。
七娘笑着说道:“怎么,我大哥这个孙女婿,不合老族长的心意?”
“不……不不……女君说笑,只是……”赤咤只有赤元兆这样一个孙女,即便白子棋人品,样貌皆是不错,若是元兆不喜,那边不行:“这事总要问过元兆的意思。”
七娘微微一愣,脱口而出:“怎么赤雨长老没有告诉老族长吗?”
赤雨长老有些尴尬的说道:“赤狐族事多,小仙将此事忘记了。”
“无妨,赤咤老族长莫要担心,好歹白子棋是我大哥,我总不能硬塞给一个大哥不喜欢的,我让元兆去,是因为他们本就有缘,老族长本就说过,最近元兆魂不守舍的吗,大哥出战在即,若是不让她去,怕是要把她急坏了。”
赤咤惊喜,却隐隐有些担忧,从七娘手中接过书信之。
七娘大约也能猜出赤咤为何忧心,宽解道:“老族长不必担忧,有九凤和小舅舅在,元兆很安全,老族长跟在我外祖父身边多年,我们白家护短的习惯,您最清楚不过。”
“有女君这句话,赤咤没什么不放心的。”赤咤接连说道:“其实即便是女君不来,我们赤狐一族也准备上报女君,准备与火巫族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