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了……,不光是周大虎的山寨之中,不大的彰德府城也起风了,而周大虎和他的山寨众人就是风眼,这场大风的源头。
彰德府城,知府衙门后堂之中,,一名略带清廋,美髯长须的中年男子,身穿云鹤补子绯红官袍,腰束缀金革带,头戴乌纱两翅帽,脚踩黑色白边官靴,正坐主位,下侧一名身穿儒服的幕僚坐而不语,静静的小口品着香茶。
“经元,杨同知如此大张旗鼓操办此事,是为何意?”陶廉沉思片刻之后,缓缓问道。
冯一经轻呷一口香茶,冷冷说道:“如此作为,不外乎几种。”
“哦……,经元说说是哪几种?”陶廉边问一边欠了欠身子,让自己的身子更加舒服一些。
“其一,不外乎扬同知或悲天悯人、菩萨心肠,或沽名钓誉,赚取名声,想凭借城外那些山民武装起来,荡平林县、和磁州的武安、涉县余贼群盗一干跳梁小丑,为自己增加声誉。”
“其二,现在地方流贼四起,群盗作乱,朝廷看重军功,对立下军功之人,拔擢不遗余力,乃是当今天下升迁捷径,杨同知收此一群山民乌合之众,编练剿贼平盗,或是想走军功升迁之途。”
“其三,杨同知身负捕盗抚民职责,份内之事,现今朝廷官军已将流贼赶出府尊辖地三县,后续之事当由杨同知和府尊大人一体承担,杨大人为一府治安捕盗主官,三地之乱不平,朝廷考满大计杨大人难过,但对大人也亦不利。”
陶廉听完冯一经之言,闭上双眼默默思考起来,他作为彰德府一府之尊,掌管一府之事,但是一府同知,并不是他手下属官,乃是他的副职,且有监督职责和分权之实,同知即同治。
二人官身前途系于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分割不清,只能帮忙,不能扯腿,想到这里,他睁开双眼,缓声说道:“经元,你通过杨大人的幕僚宋时传话过去,告诉杨大人本府会全力支持他剿灭余贼乱寇、荡平群盗宵小的行动。”
“如有物资和人手困难,本府亦会支持,至于杨同知先前和我所说城外的近万山民安排地方之事,我答应了。”
冯一经起身一礼,道:“属下知晓了,马上就去办。”
……
彰德卫在府城内,卫指挥司衙门,卫指挥使王家相坐在主位沉着脸看着大家,下侧并坐着卫指挥同知郭斗、毛玉二人,指挥佥事高本阳、李开先、朱光灿、陈天章四人,但都垂着脑袋低头不语。
“各位都是卫司见任管事,大家都知道了这事,杨同知杨大人收下一批山民,前日送去一批物资,编练一番就要剿贼荡寇,大家怎么看待此事?”
“……”
王家相见无人回话,脸色沉的更重,盯着郭斗和毛玉二人,眼神不善。
二人坐在那里被盯得如坐针毡,片刻之后,郭斗站起向大家抱拳一礼,说道:“此次流贼流窜彰德府所辖之地,我们彰德卫损失巨大,尤其是守御林县中千户所,千户、百户皆守城、守寨战死,所辖军户或死、或逃,十不存一,屯田悉数被毁,现在,流贼已退,我等应出兵围剿余贼乱寇,为咱们兄弟报仇雪恨。”
此言一开,大家纷纷响应,但有一人例外,指挥同知毛玉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王家相注意到了毛玉的态度,伸手微微下压,示意大家安静,转头看向毛玉说道:“毛大人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一些自家之言,供各位大人参考而已。”毛玉淡淡而道。
“毛大人请讲,我等洗耳恭听!”王家相抱拳一礼道。
“不敢、不敢,愚家之言而已”
“各位大人,我是卫所指挥同知,亦想为失去兄弟报仇,但没有都指挥使司下的军命和巡抚大人批准,我们不能调动一兵一马,而我们的主职乃是屯田戍守,不能干预地方有司,而现在情况,这些余贼乱寇属于府衙治安之事。”
“除非府衙扬中玄杨大人上疏巡抚衙门,请求调动本府之地卫所军队,帮助地方有司剿贼荡寇,否则不能参加此事。”
“如果我们妄动,必会招致地方有司和言官大力弹劾,丢官是小,恐怕还有牢狱之灾,那些利益对我们来说得不尝失,何况那些余贼乱寇也不是好对付的。”
毛玉也点出了大家是为了利益,但大家对此好像没听到一般,却对‘丢官’和‘牢狱之灾’格外敏感,纷纷转向认为此事可缓不可急,更有人认为一群山民乃乌合之众,等着看好戏吧,最后还得求到卫司衙门这里,然后出兵也不迟。
王家相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都凉了,脸色更是沉的可以拧出水来。
他的本意不是什么狗屁利益,也不是什么狗屁报仇雪恨,而是借此想借此练一次兵,借此整顿一下卫司军务,让卫所孱弱之兵加强一下,见见血,这是一次机会,一次让彰德卫从靡乱中走出来的良好机会,可是……机会又溜走了。
他深深看了毛玉一眼,不管他是不是有意为之,还是不知而为,还是知之为之,他都记下了。王家相心中长叹一声,时事维艰,民不聊生,恐怕流贼永远剿不完啊,想到这里,王家相眼中光彩暗淡不少。
……
赵王府,赵王府一处高台之上的一座大殿,俗称金銮殿的大殿里,已经晋袭赵王一年多的朱常臾漫步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身后跟着儿子朱由棪,两人静静的走在大殿里。
“那个扬中玄很能折腾啊,想凭自己之力剿灭三县余贼乱寇,平定治安,其志不小,是为循吏,也是能臣干将。”
“家国、国家,有国才有吾等之家,我们与别的百姓不一样,他们国没了,家还会在,我等之家,国没了家亦不存,切记。”
“那个扬中玄一心为国,听说他四下求人筹集粮饷编练山民,王府能帮他就帮一些,帮他也是帮自己,唉……,天下何时才能安定!”
朱由棪停步恭敬回道:“是,父王放心,儿臣马上去办。”
朱常臾满意的点点头,对儿子识大体的态度甚为心慰。
……
倏忽之间,一个月时间过去,出征剿贼荡寇的时间到了,经过一个月的加强训练,山寨的兵丁们更黑了,不少人皮肤被晒的脱皮,尤其是脸和手部。但他们浑不在意,这些对他们来说,反而是犹如刻在身上的训练荣誉章。
这些战兵中的,不管是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还是三四十岁的壮年人,经过一年半的刻苦的训练,他们身体经过这段时间打熬变得更健壮了,动作也随着身体的强壮变得更有力,更敏捷,过去做不了的动作现在变得也能随意而为了。
搏斗经验也增加了无数倍,他们个个充满了自信,一股傲然之气从他们心中油然而生。
天天的技艺强制练习,使得他们弓箭娴熟,刀枪有力,举盾迅速有劲,他们已有精兵的影子,只需要见见血,就能蜕变成为真正的精兵,成为正正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