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栩很怕他，若非刚才无意，她连余光都不敢瞥过去。手心一直在冒汗，垂着脸，慌乱恐惧到不知所措。

赵星洛全部看在眼里，他也怕。在心里百转千回的话，始终说不出口，怕惊扰到她。

她已经太小心翼翼了。

“宁栩。”

“啊？”听到许晨叫她，宁栩转头过去，“干嘛？”

许晨指指手机屏幕，“你今天又发什么动态了？我微博被轰炸了。”

说话又有点危险的意味，宁栩猛然想起，早上那条动态。她调侃了传她和秦云端绯闻的媒体。

她说：现在半个圈子都是我男朋友了

一出来，粉丝知道她在开玩笑，但别人家粉丝不知道，跑到微博下面骂声一片又一片，讽刺的，不堪入目的，什么都有。

连许晨都受到牵连。

宁栩捂脸：“故意挑刺儿我有什么办法？我就不信他们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许晨忍不住捏她的脸，恨铁不成钢道：“现在的流量，哪个不是一大票老婆粉，你也敢调侃？还一下子调侃半个圈子，黑不死你。”

“没事儿没事儿，我找我妹，一个秒杀全部。”

“停停停，再黑人家后台到时候就是法律问题了。”

她说的就是又酷又美的骇客妹妹宁愿，黑手段“公关”牛得一批。

“这不是有沈寒嘛。”宁栩摸摸鼻子。

“那我得打个电话提早通知他赶紧跑路。”

宁栩：“……”

你这样的话，咱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赵星洛看着她和他以外的人侃侃而谈，却在面对自己时却将近无言，甚至“拿刀”去捅她自己，只为和他划清界限，攥紧手指，没有办法不嫉妒，没有办法不难受。

不是吃醋，是极大的落差和悔悟。

他和宁栩，甚至都再找不到说话的理由。

唯一的交集就是在宁栩喝了第二杯酒以后，第三杯他帮拦下了。

气氛似乎瞬间凝固，所有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赵星洛莞尔，“她长得好看，我帮她喝，可以吗？”

大家以为是一见钟情的小年轻新潮玩意儿。纷纷笑着调侃，说当然可以。

许晨却道：“其实宁宁酒量还是可以的，不亲自喝的话似乎有点儿扫兴呢。”

摆明了要和赵星洛撇清关系，但酒杯已经在他手里，酒也被他一饮而尽。

他目光对准宁栩，有些偏执，“谁喝都一样，对吧？”

宁栩终于迎上他的目光，眼睛发酸，“可是我认为，我并不够好看。”

入不了你眼。

“不要拒绝我。”

明明是他惯用的调侃，宁栩疯了能听到乞求。

宁栩没再说话，也不去看他。

想喝就喝吧，没有什么。

除了许晨，也没有别人知道他和宁栩的过去了，大家只当他绅士风度，英雄救美。

酒席结束的时候赵星洛喝得有些醉了，碰见在门口等许晨提车的宁栩，忍不住抱了上去。

宁栩大惊，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松了口气心却提到嗓子眼。

他们是最后离开的，夜也有些深，周围并没有什么别人，就算不怕误会，宁栩也尽力想要挣开。

“赵星洛，你放开我。”

他却抱得更紧，搂住她的腰，下巴抵住她的肩窝，温软地蹭蹭她的耳朵。

“宝宝，让我抱一会儿。”

宁栩呼吸一滞，却挣扎得更厉害，“我已经不是你的宝贝宝宝了，你忘了吗，我们很久以前就分手了。还有上次，你说的，我们俩就到此结束了。还是我在医院的时候跟你说得不够清楚？”

“你是，你是的，你喜欢我的，宝宝~”赵星洛耍赖似的，不依不饶，把宁栩正面转过来，揉进怀里，“宝宝，我好难受，我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不再深夜哭泣，他的到来，却轻易击溃她扒得满手是血筑起来的城墙。

宁栩被迫窝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清醒无比，“赵星洛，你现在是在干嘛呢？因为我这样的女人后悔吗？还是决定不要那么轻易放过我，再玩弄一下我的感情？”

“你说得对，我就是你勾勾手指就能倒贴的货色，和别人谈过恋爱，发生过关系，然后怀了别人的孩子，像个窑姐。我自己都恶心自己，真的。你这么抱着我，你心里不膈应吗？”

你给我的罪名我照单全收，只求从今以后嫁娶不须啼。

宁栩说得很平淡，没有丝毫的情感起伏，却让赵星洛极度缺乏安全感似的将她搂得更紧，恨不得把她变成那根缺失的肋骨。

他用来伤害宁栩的话，这一次却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触发了他喜欢宁栩的这个点，原来背后是一往而深。

再看见宁栩，一切都有了答案。

赵星洛震惊于当初和韩焰说过的话，宁栩居然知道！

她，听到了？

显而易见。

赵星洛有些不知所措，睫毛颤了颤，小声道：“对不起……”

即使满含自责却感动不了宁栩，她失望太久了。

宁栩置若罔闻，依旧在拼力挣脱他的桎梏。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放开你。”赵星洛在她背后拱着摇头，“我收回那些话，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赵星洛的手环在她腰上，勒得她有些想吐，越挣扎这种感觉更甚，“你松手，我好难受，你快松开。”

他还没松开，宁栩就弓着腰捂嘴干呕。

但是赵星洛一放开，宁栩想拔腿就跑，没跑开，被他攥紧了左手拉回来。

用近乎绝望无助的眼神看她，耷拉着嘴角，眼梢晕红，似乎为她这一行为感到极度伤心心寒。

他换了种问法，小声道：“你是为我选的物理系吗？”

宁栩抬眼看去，否认道：“不是，是我好强，高考物理不好所以想着大学攻克它。”

“那你对我为什么不好强？”

质问？

宁栩讽刺地笑，“你忘了吗？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好强啊。我在想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属于我，你不是知道我爱你爱得看不见希望还要充满幻想吗？”

赵星洛当做看不见她残忍决绝的神情，“所以你要放弃我了吗？”

“如果你也有这样的六年，你也许就会知道，除了放弃，我别无他选。”

-

宁栩还是没有被许晨接走，而是被赵星洛凌空抱起带去了他的房子。

她对赵星洛绝望到不想再挣扎任何。

所以赵星洛吻上来的时候，她也无动于衷，像是没有意识的木偶，任由摆布。

赵星洛心慌着停下来问她：“为什么不拒绝？”

“拒绝了你就会听吗？”宁栩说。

赵星洛：“因为对我不抱希望了，对吧？”

宁栩终于肯看他一眼，哪怕是带着冷漠和排斥，“赵星洛，你觉得你脏吗？”

这是这么久以来，宁栩第一次有这样的问题。

他交往过那么多女朋友，也发生过关系，然后再和她在一起，不脏吗？不膈应人吗？

赵星洛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想过宁栩会问他，“你觉得你脏吗？”

当然，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都充满邪念。

因为自身有优越的条件优势，被人宠爱着，所以理所当然认为每个人都会接受他，所以从未思考过他不配，而是别人不配。

他接受的教育观念非常开放，从小就游离在世俗约束和教化之外，也没人耳提面命跟他说责任与义务，不会因为不服管教而被惩罚，更不会有别人敢因为他这样去动他。

赵星洛，自由洒脱惯了，在他眼里，他就是规则。

但是从宁栩嘴里听到这句话，直接当头给了他一记重击，整个人连着灵魂都懵圈了。

第一次有人说他脏，嫌弃他，且这么直白问他。

如果这个人不是宁栩，赵星洛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就是宁栩，赵星洛惊慌着，不知所措，不知所云。要是宁栩介怀这个，他一点资格都没有了。

赵星洛害怕说错话，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抿着唇，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