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神尊抵达鎏光神族的时候，灼华神尊早就已经到了，正与旒光神尊不时交谈几句，一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样子。

目光远远瞥见无生神尊的到来，立即有些慌乱的起身，却不慎撞到了案几，险些将其撞翻，灼华神尊忙将案几定住，才终于手忙脚乱的站起了身，目光时不时在无生神尊身上，偷偷窥视两眼，忧虑、羞愧、忐忑、惶恐种种情绪，轮番闪现着，叫人一眼就能看个清明。

“无生兄到了，快请入坐。”

旒光神尊将灼华神尊的种种行为举止，尽收眼底，抬眸顺着灼华神尊的视线望去，形貌疏懒的无生神尊，正闲庭漫步般向着他们走来，旒光神尊当即爽朗一笑，抬手相邀。

“多谢了，旒光兄。”无生兄远远与旒光神尊见礼，寻了个僻静，又不至于太过疏远的位置坐下。

“见过无生兄，多日不见，不知无生兄近来可好？”

灼华神尊深呼了一口气，形容畏畏缩缩，整个人也是战战兢兢，短短一句话，竟叫他说得磕磕绊绊。

无生神尊正静静安坐，听得灼华神尊之言，顿时间所有的眼角余光，全部的视线，洋洋洒洒的都落在了灼华神尊身上，那是一种极幽深晦涩的眼神，灼华神尊的目光甫一与之对上，骤然间便觉心神一滞，脑海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分明是有千言万语，此时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此之前，灼华神尊从来不知，无生神尊的眼神，会是那么的，难以形容，也难以承受。那里面，有太多灼华神尊不敢想象的世间百态，红尘滚滚，满满都是血腥，还有足以自己压垮的沉沉重担，而自己，正是那手染血腥的其中一个。

“尚可。”

眼神定定的看了灼华神尊几息，无生神尊才缓缓将目光移开，低眉敛目，修长的睫毛，似蝴蝶扇动翅膀，轻轻颤动着，手中的茶盖在茶杯上轻轻拨动，良久，才淡淡回道。

无生神尊的目光一从灼华神尊身上离开，灼华神尊慢慢才缓过神来，又偷摸着看了无生神尊一眼，唇舌龛动，似是想再说些什么，嗫嗫嚅嚅许久，到底没能再说出口。

见场面一时寂静冷清下来，旒光神尊这个主人家，自然是要想办法让气氛活络起来，正开口欲言，苍梧神尊与幽寂神尊先后到场，向着他们走来。

“苍梧兄，幽寂兄，快请入座，你二位莫不是结伴而来？”旒光神尊只得先邀苍梧、幽寂两位神尊就坐，侍者立即端上茶水。

“只是在门口，碰巧遇到了。”苍梧神尊坦然说道。

“嗯。”幽寂神尊微微颔首，他向来寡言少语，不喜多费唇舌。

“今日邀我们前来一聚，可是有事要谈？”苍梧神尊见在座的无生神尊与灼华神尊，只先前与自己和幽寂神尊点头示意，各自都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得自己出声问道。

“并无，只是神域之中，前些日子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也引发了不小的动荡，我们几个也许久不曾好好聚一聚了，故而才有今日之约。

这段时日以来，我们各族之间，都发生了很大的变故，我们每个人身上，也都产生了许多变化，今日之约，只为我们几个人的私交之情，闲谈小聚，放松一下。”

旒光神尊轻轻摇了摇头，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缓缓道明此次邀约的真正目的。

“甚好！”苍梧神尊闻言，心中也是当即想到，神域最近发生的这许多事，也是有很多感慨，

“东黎兄他们今日怎么还没到？”

“他们几族给我回了帖，东黎兄他们早就外出神域历练去了，如今还未归，今日就只有我们几个相聚了。”

旒光神尊神色自若的回道，即便有些事情，他们都早已心知肚明，该糊涂的时候，还是糊涂些的好，修士的寿数悠长，经历的事情不计其数，凡事还是不要看得太透，伤人伤己。

苍梧神尊当即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轻抿了一口茶水，不再多做言语。

灼华神尊突然走至无生神尊身前，跪伏而下，以头触地，嗓音低沉却又坚定有力地说道：

“灼华自知，老祖犯下大错，罪孽深重，然归根结底，都因灼华而起，今日在此向无生兄请罪，所有罪责，都由灼华一人承担，任凭无生兄处置。”

“这，”旒光神尊与苍梧神尊坐在一旁，见此心中十分纠结，无生神尊与灼华神尊都同是他们的知交好友，可如今这事，他们却都帮不上忙。

无生神尊遭逢灭族之变，灼华神尊是霆邺神帝对云族出手的根由，不管帮谁都是陷另一方于不义，他们自己也是心中难安，如今也只能在一旁干瞪眼，干着急了。

“即便你这么说了，我又能做什么呢？

霆邺神帝我又打不过，你又是霆邺神帝不惜一切代价，即使是对云族下手也要保下的。

我能对你做什么呢，杀了你，然后再由霆邺神帝将我挫骨扬灰，让云族在我手上彻底断绝？”

无生神尊仍是用茶盖轻轻拨弄着杯中的茶水，未曾再看灼华神尊一眼，只冷冷说道，话语中饱含的种种情绪，直听得三位神尊心中五味杂陈，都不知此事还有何解。

“灼华早已与老祖言明一切，无生兄若要动手，不必有任何顾忌。”

“我即便杀了你，又有何用呢？

我云族陨落的族人，就能活过来了吗？

你以为你们桃族的罪孽，那么容易就能洗净吗？”

“那灼华和桃族，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无生兄满意？”

“我想如何，不是你们想如何吗？

我如今孤苦无依，还不是任凭你们摆布吗？”

“绝无此意，灼华今日是真心诚意向无生兄请罪的。

云族之祸，寻根究底，是因我，因桃族而起，如今无生兄孤苦伶仃，孑然一身，皆是因桃族、因灼华所为。

灼华以天道起誓，自今日起，整个桃族所有的族人，都是无生兄的依靠，只要是无关族群生死存亡的大事，其他所有的事情，只要无生兄需要，我桃族上上下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以为就凭这样，就能抵消掉你们桃族，曾经犯下的罪孽？”无生神尊冷笑一声，话中意味不明。

“犯下的罪孽，又怎么能抵消呢，我族如今能做的，也只能是竭力弥补而已，还请无生兄给我，给我族，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桃族的意思？”

“是我桃族上上下下，所有族人，共同的决定。”

“你能代表整个桃族？”

“是。”

“今日天光甚好，我云族大仇得报，不妨聊点开怀之事。”

无生神尊未曾作答，只是将目光投向旒光、苍梧、幽寂神尊三位，起了个话头，三位神尊当即心领神会，聊起了旁的事。

灼华神尊闻言也是面露喜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听众神闲聊，不时说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