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站在银川城的城楼上等穆怀秋，不一会他等的人就来了。穆怀秋在他身后默默地站着，眼神里全部都是眷恋。

顾九转身过来看她，穆怀秋垂了垂眸，将眼里的真情抹去了。他向来不喜，穆怀秋记得很清楚。

“受苦了。”他。

“不敢。”

顾九在她肩上拍了拍，道“我是真心的。”

穆怀秋楞怔了半，眼眶里似乎有些湿润。若是让方玉瞧见必定会大吃一惊。她的秋姐姐居然也会红了眼眶！

她不自然的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布帛交给了顾九，道“这是他给我的。”

穆怀秋确实是从镇沙关出来的，而对方玉见死不救的人确是顾九。现在两国交战，对方身份不明，又遭人追杀，顾九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他来接穆怀秋回家的。

“她现在还不能动。”顾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穆怀秋是他手下最得意的干将，可他必须得顾全大局。

“我明白。”穆怀秋从来都不会违背他的意愿，“玉儿她……”

顾九道“既然是你的人，我不会动她的，只要她不坏事。”他的目光锁在渺远广袤的沙漠上，空中飞过了一只翱翔的雄鹰。

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穆怀秋也顺着他的目光像远方看去，穿越时空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银川城。

水价问题一直是镇沙关和银川城不可调节的矛盾，或许还可以追溯到更久以前。

那时穆怀秋才六岁，她还有一个两岁刚刚会走路的妹妹。他们虽是关内人，可一直定居在银川城内，她爹也是卖水翁。他们家凭心而论，从未赚过一分黑心钱。

也因此未能入甘霖会。

甘霖会是那些水价卖的较高的人组织的，因为送水的路上可能会有不少不甘水价如此高的百姓过来抢水车。所以为了确保安全，他们与当地的恶霸合伙成立了甘霖会。卖水翁们给予恶霸们银钱，而恶霸保护他们周全。

好一个狼狈为奸。

那时甘霖会也不过刚刚成立，他们需要更多的人加入，也需要杀鸡儆猴。

很不幸的是，他们选中了穆怀秋的父亲。

她的父亲因为看不惯他们如此行事，便拒绝了加入。只是他父亲水价卖的低，多多少少会挡着他们的财路，她父亲在一次运水的路上，被他们活生生的打死了。

你挡他财路，他断你生路。

那时她还在家里照看着她妹妹，她娘亲也在门前等着她父亲回来。可父亲已经不会回来了，进门的是一群豺狼！

他们收罗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她娘亲上前阻止便被人凌辱至死。她抱着妹妹躲在墙角，可妹妹真的是害怕极了，一直不停地在哭嚎。

那群人嫌她吵，从她怀里躲走了她妹妹，当着她的面扭断了妹妹的脖子。她吓的不敢出声，他们看着穆怀秋瑟瑟发抖的模样哈哈大笑。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双大手，揪着她的头发，按着她的脑袋便往墙上撞去，直到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家破人亡只需一的时间，不，一都不要。

明明她清晨才和她爹挥手告别帮她娘亲缝衣做饭教她妹妹唱歌话。怎么到了晚上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呢？

很快那些人就霸占了她家，将她赶了出去，而她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连为她家人收尸的能力都没有，连阻止的勇气都没樱

她成了银川城内的乞丐。

穆怀秋也不知道自己饿了几了，直到有一个人扔了两个铜板在她碗里。那是十岁的顾九。

顾九今出门身上没有带钱，全身上下只有两个铜板了。他眼见这个女孩抢食抢不过其他人，心生怜悯，给了她自己身上仅有的两文钱。

穆怀秋抓着两个铜板便拿去买了两个包子，往后穆怀秋一直都跟在顾九身后。但是顾九却再也没有施舍过她一文钱。

顾九原本也是同情使然，但他并不想惹上麻烦。对于十岁的顾九来，这个总跟在她身后的乞丐就是一个麻烦。

而对于穆怀秋来，这位公子是她所有的希望。

穆怀秋一次寻了个机会，不停地朝顾九磕头。她原本结痂的伤口又磕破了，血流了一地。穆怀秋不会话，她只能用磕头来表明自己愿意为顾九做牛做马的意思。她只一个劲的磕头，一句话也没过。

饶是一个大人对此情景也于心不忍，有人扶了她起来。可她知道顾九还没答应，于是毅然决然的又磕了下去，渐渐地就失去了意识。

在等她醒来的时候，有人端了药进来。她下意识的蜷缩成一团，来的那个丫鬟十五六岁的模样，笑着告诉她，顾九收下她了。

顾九将她带去了痕云，那是他的封地。

顾九没有将她当一个丫鬟使，而是教她武功，教她识字，教她伪装，教了她很多东西。或许也不算教，那时的顾九也只不过一个十岁的孩童而已。确切的来，他们是在一起学。

在她及笄之年，顾九又带回来了一个女孩。比她四岁，穆怀秋的亲妹妹也她四岁，于是她对这个女孩很好，特别宠爱，就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穆怀秋十六岁那年，她又回到了银川城。十年了，她回来报仇了！甘霖会，一个延续了十年的邪恶组织，一夜之间全军覆没。

你看，一个帮会全军覆没也无需一的时间，不是吗？

回去之后，顾九难得的夸了她一次。也只有那一次，顾九对她展现出了少有的柔情，顾九带她去了茶馆听书，讲的是主角历经艰难大仇得报的故事。

那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穆怀秋没忍住躲在顾九的怀里嚎啕大哭。

穆怀秋收回了思绪，她没有再看空旷野了，而是看着顾九的背影出神。微风吹起了她额前的碎发，左上角有一个十字形的疤痕。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九才对她道“你先回痕云，那里还有事情需要你处理。”

“是。”

顾九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最扎眼的无非是她腰间的两枚铜钱。顾九神色有些异样，他在齐玉腰间看见了一模一样的。良久他问“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已经无碍了。”穆怀秋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