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乐第二天一早就被阿娘叫起来了，阿娘让她去送些自己做的馒头给隔壁新来的邻居。

她觉得阿娘好像挺喜欢隔壁的夜未央的，哪怕很显然他们的身份完全不对等。

最甜的人到哪里总归都是讨巧的，昨天饭桌上他对阿娘厨艺的赞赏，无论是不是真心的，都加了许多阿娘对他的好感。

女孩的头发落到肩膀下面一点点，她今天没有像昨天一样扎两个小辫儿，而是简单的弄了一下，用绳子扎了起来。

沉未央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至少不如云哥哥那般重要，看在他哄阿娘开心的份上，她就勉勉强强给他把馒头送过去吧。

阿娘从蒸笼里拿出四个馒头，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在上面打了个小结。

“阿娘，就在隔壁，直接用盘子装了，我端过去不就好了。你包的这么精致还不是要在吃的时候打开来。”

“小乐，这是礼节，更何况馒头直接放在盘子里端过去不是很快就冷了。这样包好之后还可以保温，等小沉想吃的时候拿出来，也不至于太凉。”

阿娘又说，小乐呀，你是个女孩子，做事总归要细致一点，不能毛毛躁躁的，这样以后会没有男孩子喜欢的。

宋长乐经常听见阿娘这样的唠叨，阿娘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教导她，她呢，一遍一遍的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事情。

“没人喜欢就没人喜欢呗，阿爹和阿娘喜欢小乐就好了，更何况还有云哥哥对我好。”

“你云哥哥又不能一直陪着你。”

“为什么不能呀。”

阿娘没有再回答宋长乐的问题，她推了推女孩，当她赶紧把包子送去。

出门没几步就是沉未央的院子，门还关着，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还是静悄悄的。

这些城里来的小公子又不用像他们一样早起劳作，起的晚那也是正常的，宋长乐敲了敲门，这才听见里面有了脚步声。

跑出来了一个小厮，肉嘟嘟的。

“我找沉未央。”

他看见是个姑娘在门口，有些疑惑，但还是朝里喊道：“公子，有个姑娘找你。”

“来了。”

男孩的五官在阳光下变得清晰且更加轮廓分明，他的眉毛像极了昨儿晚上的弦月，鼻梁也高高的，线条很流畅。

还是像昨天一样穿着一身白衣，但很显然不是昨天的那一件了。

但这在宋长乐的眼里看来，不过是因为受不了乡里的尘土，只能每天换衣服穿。

“小乐，你来做什么呀？”男孩的语气些许上扬，听得出来他有点高兴和意外。

女孩把手里的包裹一下子扔进了男孩的怀里，“谁准许你叫我小乐的，我们难道很熟吗？这是阿娘让我送来的包子，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分给其他人吃，但是不要浪费粮食，阿娘说浪费粮食的人是坏人。”

“我们昨天不是都做过介绍了吗，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呀，就是好朋友了。我一定不会浪费这些包子的，肯定全部吃完。”

“谁说互相知道名字就是好朋友了，我说不是就不是，反正你不准叫我小乐。”

“你现在这个说话的状态倒跟你昨天报名字时候的害羞一点儿都不一样，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那你现在不也跟昨天饭桌上一口一个在下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我就知道你是在阿娘面前装的！亏得阿娘这么喜欢你，还让我来给你送包子，你居然这么不讲理。”

宋长乐气得红了脸，明明沉未央也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可她却就是觉得心里头不顺畅。男孩看女孩这样，却是笑了。

女孩气得跑了回去。

阿娘看见宋长乐回来了，问她：“小沉收下包子了吗？”

“收下了。”

她跑到阿娘的身边，轻摇着阿娘的手臂撒娇“阿娘，那个小沉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不要被他的表面给骗了。下次不要对他这么好了嘛。”

阿娘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宋长乐知道，这是她又要教育自己了。

“小乐，你不要总是带着偏见去看别人，小沉一个人来这也是很不容易的，就算小沉有些和我们不一样的习惯，那也是他周围的环境造成的。他自己又不能选择自己的生长环境，你要学会将心比心。”

“那他看上去和云哥哥差不多大呀，云哥哥看上去就比他成熟很多，云哥哥不也是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嘛，他有什么好让人心疼的。”

“小乐！”阿娘叫停了宋长乐，没有再继续让她说下去。

阿娘虽然没有上过学，却懂得许多大道理，她的大道理总是一套又一套，总感觉好像讲不完似的。

为了逃避阿娘一堆又一堆的道理，宋长乐趁着阿娘切菜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跑去了小河边。

女孩捡了不少小石子，朝河里扔着玩，小石子会在河面上先跳个几下，然后再沉入河底。

她扔了很多次，最少的只弹了一下就沉下去了，最多也只有四下。之前看到云哥哥扔的小石子可是能在河面上弹七八下呢，还是云哥哥厉害。

平静的河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颗石子，一下，两下，三下…八下，九下。这颗石子当然不是女孩扔的。

“云哥哥！”女孩儿开心的回头，却看到是沉未央站在那里，她有些愣了。

“宋大娘说你跑出来玩了，我是来跟你说谢谢的，谢谢你今天早上送馒头给我，至于对馒头的谢意，我已经传达给宋大娘了。”

女孩转头继续看着湖面“你不用谢谢我，要不是阿娘，我才不会跑去送馒头给你吃呢。”

“想不想学怎么丢石子，我教你。”

“我看你丢的也不怎么样嘛，我有云哥哥教我，不用你教。”

“你的云哥哥能扔得多远，能这样吗？”男孩扔出的石子就这样在河面上跳啊跳，快到河的中间才沉下去，不止刚刚那九下。

他说，你要是能扔的赢过我，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怎么样，没有时间限制，这个承诺一直有效。

“好，你等着，等我赢过你，一定要求你别再来我家，别再在阿娘面前晃悠。”

“哦，对了，宋大娘说饭已经做好了，让你赶紧回去吃，不然就冷了。”男孩笑嘻嘻地走了，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

回到家中时，阿爹和阿娘已经坐在了饭桌上，他们在等宋长乐回来。

“小乐，过两天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庆祝生辰本来是一件快乐的事，可对于一个并不怎么富裕的家，这却是种负担。可是阿爹还是坚持每年都要问一问她这个问题。

“阿爹，小乐没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你和阿娘平平安安，每天快快乐乐的就好了。”

她向来不会提什么需求，因为她明白阿爹和阿娘的辛苦。

“你呀。”阿爹摸了摸她的头。

好像大人总是喜欢这样，阿爹喜欢这样，阿娘喜欢这样，云哥哥也喜欢这样，或许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摸摸他的头。怕光是言语的表达不能够让人理解。

虽然宋长乐说不想要什么礼物，但是在生辰那天阿爹还是早早地起来准备了。

总感觉阿爹和阿娘与记忆里的模样不一样了。

阿爹的背不如以前那么直了，还记得小时候，她看见别人家的小孩都有木马骑，她也回家嚷着要骑。阿爹就让她坐在他的背上，驮着她在屋里骑“木马”。

以前阿爹抱着她的时候，她调皮，喜欢用小手拽阿爹两边的鬓毛，现在却看到以前乌黑的鬓毛已经有了些许白发。

阿爹说刚捡她回来的时候，村庄里的其他人都说就把那个襁褓放在那吧，你和大娘的生活也不富裕，以后还要有自己的小孩儿，这多一张嘴总归多一份重负。

可是他看着襁褓里对着他笑的小乐，怎么舍得把她再放回去。

于是捡她回来的这天便成了她的生辰。

宋长乐换上了云哥哥送给她的新衣服，这是她第一次穿襦裙，想着当初别人穿着时的样子，研究了好半天。

她将两边的头发编了起来，发间夹了朵干花做装饰，这是阿娘自己做的干花。阿娘的心底倒也一直是个小姑娘，喜欢些漂亮的东西。

“小乐。”林云一早便来到了宋家的门口，宋大娘看见了就邀请他进院子里坐着，他听见宋长乐那屋有些个动静，站起来唤了声。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女孩穿裙子，他在别的地方见过许多女孩，却觉得都不如眼前的这个女孩子。

虽然宋长乐并没有用什么胭脂金粉，但是却有着一种天然的美丽，脸颊被阳光晒得微红，嘴唇很饱满有气色。

紫色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很好看，比他在木架子上看到的一串串紫藤花还好看。

“这裙子真适合你，我就知道小乐穿裙子一定很好看。”

林云今天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穿布衣了，反而是换了件灰色的袍子，料子是跟宋长乐的裙子差不多的料子。

细看的话，两人的面容倒有些相似，只不过林云的脸看上去更为削瘦些，面部轮廓也更为坚毅。

“谢谢云哥哥的礼物，我很喜欢。”

这么好看的衣服可别给穿坏了，等今天过后我肯定得把它好好保存起来，宋长乐心里这样想着。

“喜欢的话，下次我带你去城里的裁缝店多定制几套。你还小，长得快，这衣服尺寸很快就不适合你了，这套就趁现在这段时间多穿穿。”林云像是知道女孩心里在想什么，他有些心疼。

“不行，阿娘说了，不能总是一味的接受别人的礼物。可惜我现在没什么钱，等我一后长大了，我一定要赚好多钱，给云哥哥买礼物。”

阿爹在这个日子里，杀了两只鸡，一只用来炖了汤，一只在早上拿去集市里换了钱。他打开自己的包裹，一层一层，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金色的簪子，最上面是一粒小珍珠。

“小乐，这是阿爹给你的生辰礼物。阿爹和阿娘不能像那些富人家一样，一套又一套的给你买首饰，但是嘛，这种特别的日子，而且你也长大了，总该有点饰品来打扮下自己。”

阿爹小心翼翼的从女孩的头上将原本的干花拿了下来，将簪子插了上去。阿爹像是和林云说好了似的，这簪子和身上的裙子格外的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