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哔”,本是要早些入睡的,因为明日早晨要去殿内听早课,可刚离开沉未央,又见了之前那个犯错逃跑的小白球。
十七停在宋长乐的掌心,眼睛只敢偷偷看她几眼,因为这小东西之前躲了她这么久,这次出行她也就没想起来找它。
“怎么了,小十七,终于肯来找我啦?”
“哔哔哔哔哔。”十七急急地想解释它之前做的这些事情。
“若不是院子里没人给你准备吃的,只怕你也不会偷偷跟过来吧。”宋长乐眯了眯眼睛,她实在是太了解这只小鸟了,跟沉未央一样,喜欢抖机灵。
“哔哔哔哔。”
“你别叫了,我又不是沉未央,听不懂你说什么。算了,我大度,就原谅你了。”
跟一只小鸟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她现在也只想睡个觉好好休息。
……
偏殿的另一边,沉未央的房间门前一直有一个人影在徘徊,是黎渺。她从晚饭过后便等在这里了,即使不知道言去了哪里,猜也能猜到是和那个丫头在一起。
等的那个人终于出现在了眼前,“言,晚上冷,我来给你送条毯子。”
“不必了,你自己盖上吧,被冻着了,惹人笑话。”
“你就一定要总是这样拒绝我吗?以前你就算是再讨厌我,至少明面上也不会表现得这般明显。就为了那个普普通通的丫头?”
在没有发生那件事情之前,他一直都是很疼爱这个妹妹的。就和别的兄妹关系里一样,她也会缠着他陪她玩,撒娇让他去偷偷拿些殿里的糕点给他吃,会叫他言哥哥。
“不是为了谁,渺渺,你以前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
她从神界跑下来,只为了找他,可是他却封了她的灵穴,还屡屡拒绝她。现在,又一次的,将她关在门外。
“我做了什么?你跟我说清楚。”
“既然要跟着来这寺庙,就要守这寺庙里的规矩。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莫要打扰了他人的清静。”
……
寺庙里的早课无非就是诵读那些经文,宋长乐只觉得黎渺的脸色比昨日更难看了些,却不知道是发生了些什么。
这寺庙里的小和尚倒是挺多,据说都是些被爹娘抛弃,放在寺门口的孤儿。
而这寺里的方丈,见他们可怜,就收留进来,他们若是长大了想离开,倒也可以走。
听这经文诵读,比之前听夫子教书还要无趣,她跪在那垫子上,几次都差点要睡着了,还是月梨摇了摇她,才避免了她就这样倒在地上睡觉的尴尬。
“这位女施主请留步。”早课好不容易结束,却见一个小和尚跑到面前拦住了她。
难道是刚刚早课睡着被发现了?所以要被住持叫去批评了?她不会这么惨吧。
“我寺的释空大师见女施主有缘,想请女施主早斋后见一面。”
小和尚传完话便走了,也没有再多废话半句。
沉未央看了看宋长乐,“之前的确听说过这康安城内有一位大师,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释空大师。”
“据说这大师是天定之人,能够看破天机。既然说小乐你与他有缘,那就去看一看吧,说不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早斋时食用的馒头味道和街上的差不了许多,只是个头更大了点。这寺庙里的人也没有食用酱菜的习惯,不然将这馒头中间铺上酱菜,应该会更美味些。
月梨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时也不忘关心她的,“小乐,你等会儿记得问问大师你的姻缘在哪里。”
“我看这释空大师也不过是个江湖骗子,他都不曾见过你,就觉得与你有缘了?”黎渺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数落宋长乐的机会。
她作为天上的神仙是不信这些的,这和尚不与她这个神仙有缘,却反倒与这个普通的小丫头有缘?
真是可笑。
释空大师居住在方丈室内,据说是因为经常出去云游的原因,才没有成为这桃渊寺的方丈。
“大师只让这位女施主一人进去。”小和尚拦住了想一同进去的沉未央。
“这释空大师是男子,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出家人应该更懂才是。”
“这,”小和尚思索了一番,“我进去请示一下。”
这次等待的时间倒没有之前住进寺庙时等待的久,“大师说您二人可一同进去,但其他的施主就不行了。”
“今日这太阳还挺晒的,月梨和,”宋长乐本想劝说这黎渺和月梨一同回房间休息,但看黎渺已经转身走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也不知这大师要与我们交谈到什么时候。”
方丈室与其说是一间屋室,倒更像是一间小院子,这其中竟还有一棵桃树。更令人惊奇的是,这桃树不似山上的其它那些桃树,竟还在花期。
那上面的桃花开得尤为盛,满树都是粉白色的桃花。
一男子穿着袈裟,站在那桃花树下,手上捻着一串佛珠。
“不知释空大师有什么话想和小乐说的?”沉未央能猜到释空大师是个年轻的男子,却不曾想长得也很俊俏。
这寺庙有这般漂亮的和尚,估计这寺庙的香火钱有不少也是女施主捐赠的了。
释空看了看宋长乐,又看了看沉未央,然后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看这位女施主与我有缘,现今一看,你竟也与我有缘。”
听了这话,宋长乐竟然觉得黎渺说得有些道理,这释空大师莫不是真的是个江湖骗子?怎的看了谁都与他有缘。
“出家人不打诳语,释空大师说话还是谨慎些好。你虽是天定之人,但也是不能不守这佛门规矩的。”
“你既然知道我是天定之人,那也必然知道这一词是个什么意思,我只是瞧着二位施主的命运实在与我相似,这么多年了,还不曾见过这样的。不免有些好奇。”释空转身进了屋子,那原本飘落的桃花,就这样突然停了。
他斟上两杯茶,示意沉未央和宋长乐坐下。
“世人都以为成为这天定之人是幸运之事,却不知这其实相当于一个诅咒。”
宋长乐看着他们两人像打灯谜一样的对话,云里雾里,她拉了拉沉未央的袖子,“什么是天定之人呀?”
“天定之人就是之前曾经有某一世,和天上的那些神仙有些渊源,后来就有了和这神仙相通的能力。”
“这些渊源多半都是情爱之事,因为凡人的生命过于短暂,所以两人一般都会走向殊途。”
释空转着手中的杯盏,开始补充那些沉未央未说的,“如果两人想要续着那缘分,那个凡人就会成为天定之人。转世的每一世,都可以想起曾经相识时候的一部分记忆,可到了下一世,却记不起上一世想起的那些记忆。”
“这听起来不是件好事吗?你又为何说这是个诅咒。”宋长乐自然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由,总比凡人喝了那孟婆汤,从此相忘要好吧。
“我已经在这寺庙中做了几世的和尚了,虽然姻缘算的极好,却始终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姻缘。”
虽说出家人应该清净,但他每日看着这来往的男子与女子,有前来询问的,有前来还愿的,还被这想起的记忆每日困扰着,终究觉得这心里有一个疙瘩。
“你上面说的这些,我都不曾听说过。既然会忘记前世记起的记忆,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神界这样的事情并不多,很少会有神官或者上神恋上凡人,但还是有那么几例。
沉未央在神界待了如此之久,了解的也就只有他之前说的那些。
释空朝身侧摆了摆手,之前的那个小和尚搬上了许多竹简。
“许是这转世时,连习惯都会延承下去。我向来喜欢写些文章来记录发生的事情。”
他将手中的佛珠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慢慢推开那些书简,有些地方已经被书虫腐蚀了,但大部分都还算是完整。
“寺庙里的方丈说,我与上一任已经圆寂的大师长得十分相像,就继承了他的法号。”
“我讲这些竹简都通读了一遍,发现其中有些部分竟能连贯起来。”
那名与他的某一世相恋的女子,叫红婴。
每一策书简上,都提到了这个名字。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呢?”沉未央并不好奇他这些竹简的内容,“据说这天定之人,只要在某一世,彻底断了与那神仙相恋的念头,这样一个循环就会结束。”
“而你,既然已经转世了这么多次,只能说明,每一世,你都凭着那短暂的记忆爱着她。”
释空也没有否定沉未央的这样一个说法,六根清净,他在这一方面或许的确破了佛门的规矩。
“可是这对我来说公平吗?无论轮回几世,我都无法见到她,无法和她在一起。又何苦要让我带着这些记忆一次又一次的想起,又忘记。”
“可这在最初的一世,也是你自己答应和许诺她的。”这天定之人,不如说是自己决定的,若是没有二人当初的誓言,就不会如此。
宋长乐听这二人说了如此久,只觉得替那神仙不值,“你觉得对你不公平,可对她呢,又公平了么?让她记着你当初的誓言,然后在神界看着你一世又一世的爱上别人?”
听着这故事,她只觉得手中的茶都没了味道,看着这所谓的大师,一肚子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