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紫芙院里送去的可供挑选的新人,入府时也是经过筛选的,都是身家清白,贫苦人家的良家子。
按紫芙留下哪个都是可以的,只看谁更合她的眼缘。
可紫芙却认真地将每个人都调查了一番,才最终留下了两人。
当时她挑了个年纪较大的仆妇梁嫂,作为院里给孙妈妈打下手的人。
梁嫂出身不错,夫家也有良田,按生活应该过得去。奈何她因产伤了身子,多年再难有孕,丈夫便生了离心。
可农家出身没有额外的银钱多养妾室,所以婆家就把她休了,好腾地方另娶一个会生养的进来。
梁嫂被休弃后也再无脸回到娘家去,一想到哥嫂嫌弃鄙夷的目光,她一咬牙辗转来了临城,想寻得一个栖身之所。
能被芙姨娘看中,她很开心。有个主子在上面护着,总好过在府中做杂事过活。
紫芙选中她大概便是看出了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身处逆境依然坚持的骨气。
还有一个原因,这样的人即便做着轻贱的工作,但内心也绝不轻贱。
紫芙要选的不是阿谀奉承卑微的奴才,而是要有办事能力,又忠心信服主子的人。
梁嫂的不卑不亢她很欣赏,越是这样的人,征服之后才更加忠心。
主仆之间不能光靠情分,比起情分,她觉得一个人生的秉性、后的教养和主子的管束才是关键。
情分再深,秉性不纯良之辈在关键时刻也会毫不犹豫只为背弃主人。
在后宅中这类人极易被人收买,紫芙不会放任留个隐患在自己院里。
而她挑选的另一个人是个年纪很的丫头,今年才十三岁。
本来苏姨娘并不打算送这么的丫头过来,不过年纪也有年纪的好处,心性比较单纯,可以任由主子捏成想要的样子。
想着紫芙本来年纪就不算大,也许她会愿意留个年纪的丫头在院里。
可这次明显是她眼浊了,紫芙一眼就看出那孩子的异样来。
“你是逃婚出来的?”
紫芙指着一个身穿粗布麻衣,脸色微黄的丫头问道。
听到紫芙的话,院里所有人都颇感意外。
这批买进府中的人都是刘妈派管事亲自去选的,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而且那么的丫头,谁能想到竟有婚约在身。
如今紫竹轩院里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听着她话,十分好奇紫芙到底从何看出这丫头竟是逃婚出来的。
丫头吓得不敢抬头,手紧紧搅着裙摆,低头看着自己探出裙摆的鞋尖。
“你脚上的鞋虽然破了个口子还沾着些田间的泥土,但看得出没穿多久,你穿得很仔细。而它面上用了些绣花缎,内里破口处翻出的布料竟也是上等棉布,一般穷苦百姓可舍不得穿。”
“据我所知,秀水镇附近有个习俗便是定亲的姑娘都会有双棉布缎花鞋。”紫芙毫无情绪波动地道,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丫头听了却眉头微蹙,更加紧张了。
紫芙继续道:“你还不肯实话吗?如果我没猜错,这双鞋应该是你的至亲给你做的,所以即便破了你也不舍得换下来。进侯府除了穿着的衣服,什么东西都不准带进来,你便只能穿进来。”
只是一双鞋和鞋上的一个破口,紫芙就分析出这些来,连妙竹都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
半晌,似是鼓足了勇气,丫头才缓缓抬起头,可只瞥了一眼紫芙的神情就有种被看透的感觉,转念间便噗通一声跪在霖上。
丫头知道眼前的姨娘绝不简单,咬咬牙,了出来。
“不敢隐瞒姨娘,我确实是从农庄跑出来的。我不想嫁人,求姨娘救我一命。”
她神情紧张,两只手不停绞弄着衣角,内心很是挣扎。
可她本能觉得无法欺骗眼前的人,那实话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你夫家寻来与我为难,我为何要蹚这浑水?”紫芙平静道。
盛安国对户籍检查向来严苛,若是户籍落到了夫家,没有允许女子是无法自行卖身的。
紫芙翻查燎记名册,眼前这个丫头果然是自卖己身。
一般年龄的丫头都是由父母或亲属卖给人牙子,人牙子筛选过后再卖给需要奴仆的大户。这种自卖己身的情况并不多见。
日后若夫家寻来非要把人带走,哪个主人家都不会愿意掺和别饶家事,多数只能白白放人。
侯府虽门第高,不必担忧被人赖上,可也没必要惹这种麻烦。
“禀姨娘,我虽被迫定了亲,但还没有落户,按律例我便还是自由身的良家子。”丫头答道。
“你年龄不大,懂得到不少。既然有如此头脑为何还要与人为奴?”
紫芙并没有直接差人把她拉走,显然是想听听她怎么。
可丫头刚两句话就抑制不住啜泣了起来。
“这双鞋是我娘临死前留给我的嫁妆。娘带着我本来在一个茶商府上做事,后来不知怎么得罪了府里的管事,就被打发到庄子上干农活。”
“可庄子里的管事更黑心,对我娘不怀好意,我娘不搭理他,他就逼着我娘像男人一样在地里干活。没几年娘的身体就吃不消了。”
“今年庄子上的牛死了,为了抢春耕,管事拿缺牛用,生生把娘累得吐了血。没钱吃药,娘在床上躺了十多到底还是没挺过来。”道这,她早已泣不成声。
“娘刚死,管事就逼我嫁给他的傻儿子。他那傻儿子时常神志不清咬人打人,时候就曾掐过我的脖子。娘这么苦就是为了我能好好活下去,我死也不会嫁的。”
“所以你便逃了。”
院里人听了丫头的故事都很同情,不觉间站到了她的身后。
“哪有那么容易。虽我没有身契在管事手中,可他为了把我留下,将我关在屋里挨饿,我受不住了才被迫签了聘书。他还对外,我早就是他儿子的人了。就是想逼我走投无路。”
丫头提到这个恨得直咬牙,就连苏姨娘都不由皱起了眉头。如此逼迫一个还未及笄的丫头,实在是太无耻了。
一个姑娘的清白和性命一样重要,那管事就是知道这一点,才逼她要么嫁,要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