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快地了却了这取名的头等大事,新鲜的“柳薏仁儿”便自告奋勇去刷锅洗碗了,柳氏芳娘也没拦着。
柳奕到处找锅刷,她娘给了一把小笤帚。
那是由另一种叫赤稷的植物茎杆扎成的小刷子,不知用了多久,反正都秃了,柳氏也没舍得扔。
现在生活这么清苦,卫生条件就不好过分指望,柳奕将锅碗洗好,便想着给家里再烧些开水喝。
柳氏也是一早就烧水凉在水罐里了,这时候正好让柳大灌满一水筒带去地里,再新晾上一水罐。
那水筒是深山里一种粗大的竹筒制作,竹节颇长,加个塞子,一筒水也能顶个超大号的运动水壶了。
他们村外的芸水虽清澈,水质没有工业污染,但也没有过滤系统消毒杀虫。
且不说上游下游洗衣洗澡,就是饮羊饮牛的也通在这一条河里。
从心理上习惯了烧水喝的柳家人一致觉得,照其他人家那般渴了便拿瓢舀生水喝可不行。
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好的卫生习惯是必须要坚持的。
重新起火的档口,柳氏又转对柳全说起:“大郎,你可记着趁早抽空去把那溺溲的问题给解决了。”
柳奕竖着耳朵听爹妈说话,低头笑起来:“我就想着我妈啥时候忍不住呢。”
“你妈我也是为大家好,荒郊野地里就罢了,咱们在家也不能总这么凑合。”柳芳娘很头疼。
人生大事不过吃喝拉撒,别的什么困难都好解决,就这“进出口贸易”没得商量。
可现在哪流行什么文明厕所啊。
一般农家,为积攒肥料,至多在田间地头角落旮旯挖一个大土坑,坑上能搭点劈开的长木头棍子竹蔑板子,各种能方便踏脚的东西都可以拼凑来用,两条支撑物中间留一道略宽的缝隙,左右垫垫不至于掉下去就成。
一个简易的露天旱厕,既收集了肥料,又解决了人民内部矛盾。
讲究点的人家,会在院子里挖个深坑,听说有些还会埋上一只大瓦缸,但瓦缸上方依旧是各种简陋的搭桥设施,至多在粪坑外头再围半道稀疏漏风的篱笆。
养了猪羊的,这个深坑就多挖在牲口圈旁边,还可能借个牲口的光,遮上半拉茅草棚顶。
不讲究的人家,基本便是野外操作了,只要不在自家院子里,那还不天高任鸟飞么。
临时刨个小土坑,或者哪怕不刨坑都能解决的问题,基本也没人会在意。
身为一个本土乡民,走在里巷狭窄的土路上,不留神踩一脚人畜便溺简直再正常不过。
尤其小孩子随地解决个大小便,谁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
是以遇到下大雨的时候,你绝对不会想踩着草鞋出门去走访四邻的。
若再遇到两家吵架干仗的,哪怕是成年人,撕破脸皮的妇女老太太都敢直接欺上人家门口去,当着大庭广众来上那么一堆。
和现代世界里很多民间文化一样,发粪涂墙、泼洒便溺,都被视为对仇人进行的最行之有效的恶毒攻击和诅咒。
而最为窝囊的死法,莫过于“掉进粪坑淹死”。
可偏偏这现象并不罕见,尤其对于老弱病残不利于行的人来说,极其容易摔滑跌倒,从缝隙掉下陷在里头就爬不起来,独自上厕所确实是冒着高风险的。
像柳家拢共就这么大,住的地方尚且施展不开,院子里自然连旱厕也没挖。
她家的粪坑,挖在麻地过去的地头,离家斜线三十米外。
可谁愿意上那去解决大号啊,尤其夏天大太阳一暴晒,若再经风一吹,哪哪都是一股子怪味儿,直能飘到屋里来。
更别说那一堆一堆老小中青,繁殖了不知多少代的苍蝇,嘤嘤嗡嗡,恶心得没眼看。
到了天黑,想上厕所都得摸黑离开院子,那环境还很可怕,柳氏芳娘怎么忍得了。
尤其还没有卫生纸。
上个小号尚能勉强凑合,至于大号……柳氏母女是绝对不会想效仿本土乡民,用什么就地取材的草叶木棍,哪怕高逼格一点的麻索解决都嫌太糙。
一个人会不会得痔疮,直接取决于他每一次蹲下那地方附近的植被种类,以及他手指所能够到的半径长度——这如厕体验,光想就很要命。
照这么看来,人家某些地方用清水解决,可是极端条件下逼迫出来的智慧之举。
反正这两天,柳氏母女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她家院子里的某些植物叶片,毕竟够大、没毛,它还比较柔软,就是不吸水。
为了不让她家附近蛆蝇成群蚊虫滋害,柳家全体一致认为,确实很有必要新建一个小厕所。
“这旱厕最好能离咱屋子再远些,不然给风一吹,那味儿就受不了。”厕所的选址很重要,柳氏很坚持。
“那个粪池,我过段时间看沤好肥,用完直接填了它。”柳大原就是那么想的,“新挖一个在粟子地边,到时掏粪掏得勤快点就不怕味儿了。”
“主要还是尽量不给苍蝇蚊子留机会,我都给叮了好几个大疱了。”柳奕何尝不是心有余悸。
经过一番商议,他们决定悄悄拓宽自家的院子。
毕竟这里是没人搭理的山野农村,她家又单门独户自占了一个山头。
尤其这种丘陵处间隙土地,荒山野林千百年来它就在那里,谁开出来便算谁的。
大靖朝土地虽在名义上属于“王土”,但使用权是五花八门终归于家族或者个人。
是以,有自家田地的农户多还毗田而居,你要有能力折腾,弄个庄园也是成的。
柳家的院子目前只划拉了一点菜地进来,住的是一间茅舍,确实算小得很了。
“照我看吧,既然这院子要扩大,不如直接推到后院山坡下。”柳爹说到。
“推过去,后院那地就能多个三五步长,不过没多规整,到时咱再把那一小片土坡上下都铲平了,那一面往后也不用篱笆,就是个天然的土墙。”
“这挺好,就怕你要费点劲。”柳氏点了点头。
“不着急,这事儿啊,咱们缓说几天,一样一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