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消息的柳家,自已紧锣密鼓地展开了工作,一家人当晚就去空间里做准备。
养蚕的支架称为槌,她家目前没有现成的,不过芳娘说那前后通透的不锈钢货架就挺好。
于是全家一起动手,腾空打扫干净两只架子,一架可放上四层两列蚕筐。
但她家现没有那么多筐盖,先收拾出来,备用。
“看如今趋势,这里先不说了。外面院子,咱家还得抓紧时间起一个干净的蚕室才是正经。”柳氏又与柳全商议。
“俺已想着了,等山壁挖好,就依着那处搭建。早晚都是挖,先把后院挖成也一样。”柳全点头应道,“将养鸡鹅的笼舍挪得更远些儿,要么放在前院也使得,反正原就是临时安置在那处,挪动也方便。”
“什么蚕室?要修房子吗?”柳奕听闻倒是来了兴趣。
“是耶,给蚕宝宝住的房子。”芳娘一笑。
“家里过去不是养蚕吗,没修过蚕室?”柳奕言说。
“从恁这大靖朝的奶奶不好的那年,咱们柳家便没再养过蚕,”芳娘想了想道,“总也有四年多吧。原来那蚕室本就老旧,只是间刚够放一排蚕架,容一人转个身的窝棚罢了。”
“竹蔑编的透风墙壁,老得掉牙,外头略糊了一层泥,每年都得补上几补。后不养蚕了,破漏也没再补,早散架耶,垮下的篾条夹墙都扒去烧了柴火。”
“就是咱家在现堆着柴垛的那处。”芳娘补充一句,“那年开春,老太太眼看便不好了,正快要到养蚕的时候,可哪还有精神。”
“连咱家恁槌架,和好些儿的筐盖一并,货给了祁五叔家。是以咱家如今没有蚕架,旧的蚕筐蚕箔皆只剩下一两套。”芳娘道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如今要养蚕了,还需得添置些新的耶。”
“俺说咋也没甚养蚕的印象。”柳奕点了点头。
“咱家是得想想法子,需置办的东西还多着呢。”考虑着他们养蚕的时间还长,蚕室使用频率应该也会高,柳全准备搭一个既能通风透气、又能遮风挡雨、且可以保暖增温的大棚来作为蚕室,要比过去的小窝棚好而坚固。
若想修建得像样些儿,他家起码就还差着一条屋梁,一些椽子,窗棂框架和许多的竹子、茅草等材料。
只有泥巴一项,可以就着修整后院挖山壁的泥土使用。
“那还是要先置办蚕筐,”芳娘点头表示与他想到一处去了,“这卵纸,说话间孵化出来,就得安置蚕蚁。”
“不管怎地,先养出一批茧来,哪怕都藏在这里呢……那蚕茧一经粜卖了就可以筹措盖蚕室的开支。”
“你估摸着,还得添多少筐,从咱开始孵化到需用这些东西,一共需要多少时间?”柳全问芳娘。
“孵化,正常看,总要十天半个月的。蚁蚕,孵化出来之后还要养上三五天,才会一眠脱胎换骨。到底它小啊,只有蚂蚁那么大的小毛虫,自然占不了多宽位置。”
“但一眠过后,蚕蚁脱了皮,就会长大一圈。这时候便要给长大的儿蚕分筐,一分二,二分四。蚕越长越大,也越占地方。到那时,肯定得有足够的筐来装它满。”
“成!”柳全一拍腿,“俺就在半个月内把蚕筐的问题解决了先。”
有个具体时限,那就好做安排。
没两日,村里也开始有了风言风语。
这是娄家的三婶子特为来找芳娘闲话的。
当时,全家人已经吃过了晚饭,柳全正在她家后院挖土削山墙,柳奕也跟着柳氏在小茅屋外练习捻线。
在她阿娘一边自忙一边指点之下,柳奕这活计做得,起码不再像是跟丝线有仇一般了。
“俺是来给恁家送东西的,”娄三婶拿出篮子里的一大捆蕹菜,“俺家当家的回来说,元是前日遇见柳大哥说好的来。”
“诶,恁听说了也未?”娄三婶又对柳氏道。
听说了甚?
“满里巷间皆传遍了耶,”性格爽朗的娄三婶挽了篮子交手一拍,“俺从谢家那处听来则,道是县府则官衙外已出了诰谕,言说要向四野乡民募征养蚕之法。”
“男女老幼竟都不论,长于养蚕者皆可上言——若有诸般使蚕不得病法、除蠁虫蝇蛆法,便可去官衙见甚末册。但有一法合用,便赏钱三百。”
“倘有人精通蚕事,便可为本官处征作甚……‘劝蚕吏’,非但使免今岁则丁赋,亦就此吃了衙门饭食。”娄三婶满面熠熠生辉,说得就像亲见也似。
“个官职,却是特为劝蚕植桑开置,道是此后每年得蚕课一应大小事,皆由此‘劝蚕吏’监办。”
“恁可甚好。”芳娘点了头一叠声地道好,又向她打听那处买得到现成的蚕筐。
“噫——!”娄三婶一笑,“俺家正想添几只筐耶,已问得恁白蒲里便有个申家,编制则好芦筐。向还以粮米换得,小的一升大的三升。后只卖钱,小的一钱一个,大的四钱,今恐拿钱也买不上了。”
“又有一处,道是过了狗忙里,再去,有个牛尾里,出得好竹筐。恁处则一族同氏,老少皆会编筐篮,向在李家集货卖耶。”
“俺满当家则和着大伯今集便要去采办,听闻则他家是钱粮不论,皆尽可粜换得。若买得多时,他家自趋了牛车送来,便可拉则谷粮回去。”
娄三婶爽朗道,“若阿嫂亦添置时,便可与俺满家一道买了,倒也便宜。”
“如此便最好耶。”芳娘闻言更喜,赶紧招呼了柳奕去屋里拿出晒干的木耳相送。
前番的干黄花菜,芳娘都是比着椿家,给娄家与蒯家各送了一份。但他家人口多,只能在量上略微多一点,却不能作三家的份送。
今天正有柳奕前几日得的木耳,他们自家也不舍得吃的,娄家送来蕹菜作种,倒是可以还个人情。
与芳娘相约了李家集前男人满自来约定时间,娄三媳妇带着木耳开心走了。多寡不论,柳氏有些儿回礼,不叫她落空,便是通世故则人家。
娄家三嫂走后,柳全将蕹菜拿去略择选了一遍,便与芳娘道:“还有甚须得预备的东西?便好列出,俺去集上一道办了。”
“好,待俺想想。”芳娘点头答应。
柳奕坐在门槛上,一边捻线,一边消化着娄三婶带来的信息。
“娘啊,恁有没有甚好法子,”柳奕笑看着芳娘,“咱去想法子赚赚恁三百钱?”
“恁娘若有恁本事,慢说三百钱,就是恁劝蚕吏也能当得。”芳娘戳了女儿一指头,“恁看看你娘可还像做官得不像?”
“不过,照这听来,我看呐——”柳奕看看爹,又看看妈,“人家这是上头表态,给了政策,就快带动起一条产业链呢。”
只要与蚕桑产业相关的,不管是养蚕的工具、技术,还是那成品的蚕茧丝绢,照柳奕看来,哪怕是满山遍野的竹子、水边丛生的芦苇,都是不要本钱的资源,只要肯下力气,花点功夫砍收了来,供给编织蚕具的原料……哎哟哟,稍微挨着边的都能赚着钱。
这么一顿遐想,她的心情又好了。
“阿爷,恁会编筐么?”柳奕笑盈盈地盯着她爹。
“农家过日子,织织补补,谁家么都会一点,不然甚东西破一点都去丢了不成?”柳全将蕹菜整理妥当,又打了小半桶水,将菜苗都浸在里头。
“恁爹俺,啥都会。”柳全瞅她一眼,“这补一补和编个整筐出来,还是两码事。”
“那好学不?”柳奕想想,人家那个牛尾里的同家,不是整成全族的产业了吗。想来,这传统手工艺,又只是基本的生产用具,器型都不甚复杂,哪怕翻来覆去只编一种蚕筐呢,上手应该不会特别难吧?
“恁想学?”柳全笑着又看她一眼,“会做,跟做得好,做得精,恁都不是一回事。”
“恁想想,这些东西也是手艺啊,再简单,亦需得些技巧方法,恐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做得像样的。材料越简单,越见恁手艺好坏,其他玩不出甚花活,更偷奸取不了巧。好与不好,人家养蚕的妇人满拿在手里,一眼便看出来。”
也对,都说一技在手,便是吃饭看家的本领,哪能让别人那么容易参透。便只是个简单的技术,也需要熟能生巧啊,绝没有一蹴而就的捷径。
柳奕又把那花花肠子收拾起来,老老实实低头捻线,她这一件事情还没做清楚呢。
想法总是长着翅膀,想飞多高飞多高,可日子么,还得踏踏实实一天天地过。
不过这蚕桑大业的“产业链”,毕竟已在柳奕的心里生了根,blingbling闪着金光。
在她心里眼里,无论是蚕,还是桑,条条都是发财的路。
管它那么多做什么,机会就在眼前,发财就得趁早,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担忧那么多又干什么?
再三考虑之后,柳奕决定向爹妈坦白那个桑田正在扩大的事实。
反正哪怕她不说,或早或晚,早晚有一天,爹妈总得回过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