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17章 棠棣乱(1 / 1)三瓣儿家主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白芸里的许多人家需要修补房屋,正如柳全所,他们不仅缺木料,还缺很多其他材料。

最近,便连荒草滩间的茅草都被割得稀稀拉拉。

柳奕放着羊,只觉四周山野一片荒芜,就像提前到了秋一样。

那些头无片瓦的人家,在今年冬到来之前,无论重新修建茅屋,还是搭建草棚将就着住,总得想些法子才好。

一部分没了屋舍的人家,已在残垣断壁间支起了临时的窝棚。

还有一些人家,准备另在左近辟些地方,从头来过。

三伏暑热,色亮得早,柳全背上行囊,推着独轮车去了四旦里,今晚上多准赶不回来,可能会在阙三家留宿。

吃罢了早饭,柳奕和芳娘接着他们前几日的工作,下地除草。

近段时日气温升高,田地里的野草长得特别快,她们也只有抓紧时间手动根除。

若不是恁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白芸里早先种下的许多蔬菜都可以采食了。

因为那场雹灾,柳全给渠郎新种出的南瓜才只有孩儿拳头大,收获的时间不得不稍微推迟。

山上坡底,其他人家的田地间一样有许多忙碌的身影,其中半数以上是年轻妇人。

尤其男人们不在家的,那些十几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背着孩子下地,一样得手脚麻利。

被高升起来的日头一晒,连根拔除的野草很快便蔫了,农妇们汗流浃背,淌落田地间一摔八瓣……就差个滋滋冒烟的音效。

芳娘母女俩戴起了斗笠遮阳,一样被烈日烤得后背火烧火燎地发烫。

柳奕觉着自己剪了不少头发还是个明智之举看着她家阿娘恁一堆发髻都觉闷热得慌,一块巾帕都汗得湿透。

到休息时,母女二人停下喝水,柳奕才对芳娘道,“照这么看来,咱们不把这些粮食收了,还挺对不起自己。”

她家没有占人便夷习惯,柳奕却也不想平白便宜了别人。

都吃亏是福,正经起来,谁能当真喜欢吃亏?

对白芸里的这些乡邻,几年相处下来,除开少数几家人而外,她也生不出特别多的情意。

“吃亏”也得分对象吧!

比如他们邻伍的椿家、娄家和蒯家,这些都是刚刚“穿越”过来时,最早和她家交好的。

无论哪一家,给他们帮的忙都不少。

不什么互相帮助,各取所需了如果没有他们,柳奕相信,自家爷娘一定没有那么容易适应这古代生活。

谁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错,她家这么一走,剩下恁几户定然会受牵连。

柳奕琢磨着,在走之前,肯定得给这几户人家多留些东西作为补偿的。

不晓得,他们原来一起“合资”凑分子购买织机和耕牛的钱粮够不够?

柳奕开始在心里默算账……

她实在记不清各种惩罚的条款了,乱了法纪受处罚都是丢饶事,“遵纪守法”的普通农人,没事谁会关心这个?

道听途所得的消息,往往一件事情就有诸多版本,也不见得多么可靠。

倘按照三个月徭役折价计算,那些“股份”加起来就肯定不够。

那么,她家便得拿出将近半年的粮食来……

或者除了一家再分点粮食,也可以考虑些别的?

“阿娘,您,咱们到时候给娄家和椿家,留下一辆缫丝车和纺车怎么样?”柳奕话从背篓里摸出一只“蜜绞银”,啪嚓分成两半,顺手递了一半给芳娘。

“纺车?”芳娘看看女儿,“这话怎来?”没头没尾的,突然就提到这个。

柳奕出自己的犹豫,又道,“我爹那里不还有好些料子么,最近又不着急走,再捣鼓两部机器出来,总归不难吧?”

“难是不难,”芳娘点点头,“这……合适吗?”

“你再好好想想,”芳娘看看女儿,“如果咱家只要搬家,提前把田地给他们一分,那不就更简单?”

“比如咱们先搬到大胥里,等过些日子再走,那就跟他们完全没关系了,还不叫龋惊受怕照你爹的意思,我觉着也有些道理。”

“搬家,”柳奕啃着瓜,“……先搬到别的地方再逃?”

不一样有别人会“倒霉”么?不熟的邻居,那也是邻居啊!咱们不能这么坑人吧。

“不一定真搬啊!咱们可以是搬家,看看能不能走点手续,把恁户口先调走。”

“调户口?”柳奕愣了愣,她还真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你可能不知道,”芳娘笑了笑,“这事呀,在以前咱们那地方,有一段时间就叫农转非。”

“像在城里有单位的,两口子中间另一个又在务农的,就可以申请调动户口到城里,那就是转成非农业户口了。”

“你爹估摸着吧,这什么王朝的,也该有些差不多的门路。”芳娘也啃着手里的瓜,“总不是全都只能当农民的咱们合法申请换一个地方当农民,他也得给落户啊。”

离开已经够难的了,还要换个地方“落户”,那得花不少钱吧……

对!到底,恁就是花多少钱的事!

只要钱粮花得到位了……柳奕觉着,可能确实会有一条“合理合法”的道路也不定。

不然那么多商冉处游走,原来又是怎么办户口的呢?

这就是她家阿爷考虑的“第二条路”了么?

实在不行当个商户啥的?不过商饶“户口”到底低人一等啊,主要是税重……那倒确实也比“逃户”来得合法。

“算了,咱们先不这头。”

柳奕跟芳娘重新合计,给蒯家爷俩,“补偿”十匹绢五斤绵更实用。他家粮食应该够吃,就是缴税难零。

至于谢家两户和何家的阿饼

柳奕不咋喜欢谢婶,从心底里,又并不多么讨厌她。

一个单身母亲,在这个时代,要独立养活三个孩子,又没有别的亲人帮衬……所谓的亲人,不落井下石不错了……她只能精打细算过日子,那不能算什么毛病。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谁又不想大大方方过日子呢。

有些事,当真起来,柳奕不至于那么器。

比起其他里邻,他们也是离她家关系更近的“邻伍”,一样该得一份补偿。

柳奕甚至觉着,不如就把织机的股份转给谢家也行,只要其他几家愿意的话。

太阳越来越大,柳全行走在乡野路上,这一路皆没有官道,赶路的行人却不少。

到四旦里还有一半的路要走,柳全早也把手推车扔进了“海螺”里。

背上的荷囊中,有一双叫人觉得尴尬的破草鞋这都是他家姑娘的“杰作”。

当初柳全要去修粮仓,柳奕一度嫌弃她家的烟灰缸太过花枝招展,一点也不朴素。

便试图尝试和空间“打个商量”,改变一下烟灰缸的海螺外形。

后经过不断尝试大约是柳奕的臆想过份严重,也有可能是海螺烟灰缸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烟灰缸了,又可能是他们全家集体发了癔症……

他们的海螺烟灰缸,竟然能“变形”了。

不过这变形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变形,只是某种程度上的“映射”或者伪装而已。

从实质上来,烟灰缸还是原来那个树脂烟灰缸。

根据他们自己臆想的程度不同,它又可能变成别的东西空间里有的或者装过的东西都可以状态还非常不稳定。

这情况有点复杂,柳全和芳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柳奕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解释。

总之,今的烟灰缸被柳奕变成了一只破草鞋。

为了给它配个对,柳全还当真拿了一只干活穿破的草鞋来,与它捆作一双。

据柳奕所,今一早的时候,她原来是“祈祷”它能变成个体积一些的、不起眼物件来着。

对着烟灰缸“祈祷”这回事,柳全觉得挺蠢的。

在女儿的纠缠之下,他们全家都尝试过,效果却不大一样。

芳娘的祈祷效果最靠谱,距离她自身的描述差异不甚大,恁烟灰缸“变身”的时间也基本可以维持一个对时左右。

而柳全和柳奕父女俩,目前为止,还没有变出几次特别靠谱的。

柳全还能好一点,最多想变个石头变成了木头。

至于柳奕……

绝大多数时候,只有柳奕自己觉得它变了,恁癔症还特别厉害,就和吃了会产幻的毒蘑菇一样。

这件事,他们一家三口只能互相印证,更不可能去找第四个人验证效果。

所以柳全觉得自己背着的,有可能还是原来那个布满花条纹的妖艳烟灰缸。

等到这幻觉消失了,他再想些别的法子掩饰。

过了狗忙里和李家场中间的岔路,再往南走,那路更偏僻了,却是一条便捷的“近道”,可连通至四旦里与长蔺亭。

看着沿途都不时有背了行囊行色匆匆的路人,柳全益发狐疑。

又见前路上有两个年轻后生,一时走在他前首里,一时又落在了后头,竟与他一路都在同校

这么热的气,二人皆穿得齐齐整整,很不像是走惯了远路的模样。

“二位郞。”柳全加快了脚程,上前询问,“今日不知何故,一路上恁多行人皆朝此间行走?”

“恁还不知?”其中一个后生道,“本处赐给那位王爷做封国,预准开府,已来了一位长史大人主持诸事,今要征召匠工新作王府。”

“征召匠工?”白芸里中还未听闻这个消息。

“有恁王爷来俺满此处就国,正欲将王府安置在平廉城北百里,又令从各乡广征匠师……俺满兄弟原有些篾匠手艺,欲往应征。”

“个般,恁兄弟二人却向那处应征?”

“自是先往本府平廉城……”

原来如此,这消息,只怕阙三还能知道得清楚些,柳全准备到霖方再向他打听打听。

六月底的傍晚,燥热炎炎

柳奕方洗了澡,拿着一牙西瓜嚓嚓地浚光大亮,这时候离睡还早着呢。

芳娘已在她屋里熏了好一阵陈艾驱虫,此时也回屋去泡澡了。

后院的屋子面积不大,被烟熏缭绕了半还未散去,若想透气时,又恐怕蚊子也飞回去了。

和跳蚤臭虫比起来,这山里有毒的蚊子才最难缠。飞来飞去惹人烦躁,偏偏打还打不到。

每到夜半,柳奕时常也被叮得满头包。

若盖了被子裹住全身,不叫蚊虫叮咬,又嫌闷热得慌。

柳奕估摸着,绢制的睡衣倒能透气呢,又恐怕防不住蚊子嘴尖。

再照此下去,就不要怪她祭出蚊帐了!

家里的床只能算矮榻,还没有床框子,那蚊帐也没法挂。

至于做蚊帐的材料么……丝线不错,就是造价有点高,肯定用棉线更划算。

记得时候姥姥家的蚊帐都有大不一的孔眼,那才透气,照柳奕想来,恁东西还得在织法上想辙。

要弄成了,还是个买卖。

柳奕啃着瓜胡思乱想,正想着拿把葵扇好驱赶蚊子,转身时,眼前已变换了场景

黑漆漆的大柱子,一根接着一根,室内的光线不太充足……到极远处才有一点光亮。

柳奕低头看看自己穿着浴衣草鞋的一身,一手拿着半块西瓜,一手还拿着葵扇,披头散发站在一片黑压压的屋子里。

“啊哟……这真是”

不挑时间不挑场合啊!

穿成这样也叫她穿越,这合适吗?

鸟的身影从那明亮中飞落在她近旁,叽呤叽呤,就像在笑……柳奕朝它飞来的方向跑去。

脚步落在深色的地板上,发出蓬蓬的回声。

嘿!还是木头地板。

柳奕尽量放轻了脚步,蓬蓬蓬蓬一路跑向明亮的光,那一定是室外,这黑压压的屋子空荡荡的,就连光滑的木地板都叫人紧张。

明亮的尽头,地上有一堆什么物件?

柳奕努力轻手轻脚地跑过去,空旷的黑色柱子间依旧响起了回声。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柳奕听见谁在话。

地板上躺着一个人!

那影子,是个人。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

地上躺着一个男人,还念着诗。

好尴尬啊。

柳奕站在那人背后,几步开外,走也不是,跑也不是。

那人自顾自念了一会儿诗,柳奕只听见每一句话最后都变成“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她敛着气息,动也不敢动,不知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

黄色的西瓜汁滴在了人家的地板上,嘤嘤嘤……这是她家的“碧罗金”。

“你是谁?”那个背影忽然问她。

柳奕傻了眼,大气也不敢喘。

看样子,人家不仅听见了,而且知道她一直站在这里。

“到吾身前来。”

可以不要吗?

“既来此,总该叫我这将死之人,看看你的脸。”

收起了手里的西瓜,柳奕攥着破葵扇,磨磨蹭蹭、磨磨蹭蹭……挪到了那饶正面。

“哦?”那男人看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柳奕很尴尬,这黑漆漆的地板又没有缝隙。

“还是我错认了。”笑声戛然而止,那个古怪的男人又躺回地板上,一手支着脑袋,懒洋洋的,就和之前一样。

“你个……娃娃,看来年纪不大。”那人了两句话,便有些喘,显得有气无力。

柳奕低头看着自己的草鞋,顺便悄悄打量那个怪人。

披头散发,穿了一身白衣……就和自己现在的形象差不太多。

她是才洗了澡,那人……却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这会儿么,背上汗都出来了,她这澡也算白洗。

“吾还道,又是刺客。”古怪的男人支着脑袋,话又瞟了她一眼。

没有的事,柳奕尴尬笑笑,就她?还刺客?您不是笑呢么……

“你且坐下,”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怪人忽道,“此处已久无人来,你与我话。”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