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人看着沈妙言的目光,渐渐变了。
有瞧不起,有鄙夷,亦有怜悯。
沈妙言感受着那些目光,垂在腿侧的小手禁不住攥紧成拳,“沈月彤,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了吗?!”沈月彤高傲地抬起下巴,“你能够住进国师府,不就是靠着出卖色相吗?”
“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沈妙言挑眉,“国师大人乃是朝廷命官,堂姐没有真凭实据就胡说八道,侮辱我事小,侮辱朝廷命官,事大!”
沈月彤没料到她这般伶牙俐齿,顿时恼羞成怒,“好你个沈妙言,你不过是个罪臣之女,竟然敢顶撞本小姐!来人啊,把她抓起来!”
家丁们领命,立即奔向沈妙言。
沈妙言眉眼弯弯,径直冲到沈月彤背后,躲猫猫似的,不停避开那群家丁伸出来的爪子。
她还不忘嚷嚷出声:“堂姐这事儿干的可就不地道了!人家还小,国师大人又是正经人物,哪里会干出那等龌龊事?!常言道,看别人龌龊,自己才是真龌龊。啧啧,没想到堂姐竟是龌龊之人!”
“啊啊啊——!”
沈月彤被她挡在前面,身形摇摇晃晃,不时发出阵阵尖叫。
而她听见沈妙言的大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常言道,这分明就是你自己临时编造出来的!”
那群家丁投鼠忌器,尽管已经努力避开自家小姐,可沈妙言鬼精鬼精,死死躲在沈月彤背后,压根儿就抓不着。
混乱之中,倒是把自家小姐的胸和腰抓了好几下。
沈月彤羞恼得几欲吐血,抬脚就把两个家丁给踹开:“没用的东西!滚!给我滚!”
沈妙言正闹得欢,冷不防有两个家丁猫着腰从人群里钻出来,从背后一下子把她给逮住了!
沈月彤喘着气,把衣衫整理好,才转过身,红着眼睛瞪向她,冷笑道:“你闹啊,你再闹啊,你怎么不闹了?!”
沈妙言望向她背后,只见那个穿墨金蟒袍的男人,正寒着一张俊脸,从紫辛斋中信步而出。
她唇角翘了翘。
“你还敢笑?!”
沈月彤大怒,正要上前给她一巴掌,刚抬起的手却又突然顿住。
她上前,仔细看了看沈妙言,不禁皱起眉头。
这小贱人还没长开,真不知道国师大人到底是看中她那一点了。
莫非,国师喜好幼女?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心头妒火又起,凶狠命令道:“这小贱人顶撞本小姐,给我狠狠地打!”
几个家丁正要动手,背后却传来冷突突的声音:
“沈二小姐好大的威风。”
街市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看去,只见他们的国师大人在台阶上负手而立,和风掀卷起他的袍摆和广袖,那栩栩如生的绣金蟒摇曳飞舞。
他就那么静静站着,看起来……
妖冶清贵,威风凛凛。
“国师!”沈妙言宛如找到了主心骨,娇弱地唤了一声,立即挣开那几个家丁。
她奔到君天澜身边,揪住他的衣襟,仰头可怜兮兮地说道:“沈月彤乱嚼舌根,说您喜好幼女,我看不过去,就与她理论,她却要打我!”
沈月彤目瞪狗呆,沈妙言在胡说什么?
她正要解释,迎上君天澜的视线,那双狭长凤眸中的冷酷,却让她遍体生寒。
她嗫嚅道:“不是的,我并没有说那种话,是沈妙言,是她顶撞我……”
君天澜薄唇噙起一抹危险的笑:“沈二小姐,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他的气势,太过阴冷可怕。
在场的人被震慑住,纷纷低下头。
沈月彤吓得发颤,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国师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姐姐早有交代,这朝中,谁都可以得罪,唯独不能招惹君天澜。
君天澜的势力,即便是皇帝姐夫,都忌惮三分。
可她没有想到,这么厉害的国师大人,竟然会为了沈妙言这小贱人,当众落了她沈家二小姐的脸面。
她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沈妙言却是默默扶额,虽然国师是护着她不错,但“打狗也要看主人”,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君天澜摩挲着指间的墨玉扳指,“本座命人买下沈府,乃是为国出力,将这一百万两白银捐作军资。原本想当一回无名英雄,可本座为国劳心至此,却不曾想,皇后的嫡亲妹妹,竟然在背地里污损本座名声……”
沈月彤的面如死灰,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买下沈府的人,是君天澜?!
沈妙言瞳眸微微放大,那个黑衣男人,是他的人?!
众人同样震惊。
以前只听传言说国师大人是祸国殃民的大奸臣,可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出一百万两捐作军资!
可见,国师大人分明是个好官,传言乃是虚妄。
一时间,君天澜捐出一百万白银充作军资的消息,在市井之间不胫而走,楚国百姓纷纷称赞国师英明清廉,当然这是后话。
君天澜冷冷扫了眼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沈月彤,带着沈妙言,面无表情地离去。
上了马车后,沈妙言殷勤地给君天澜捧来果盘,“国师大人,您饿不饿?”
见君天澜没反应,她又忙不迭地端来茶水,“国师大人,您渴不渴?”
见他依旧没反应,她十分狗腿地给他捶起腿,笑靥如花地恭维,“国师,您今天真是威风!”
君天澜扫了她一眼,“你再怎么讨好,本座都不会把沈府送你。”
见心事被拆穿,沈妙言暗自磨牙,面上却笑得甜美,“国师说的什么话!妙妙不过是单纯觉得,国师大人今天很帅罢了。”
君天澜拿茶盖抚了抚茶面,“本座今天,是为自己正名。”
沈妙言对上他的狭眸,这才想起,经过今天一事,君天澜踩着沈月彤,成功洗脱了“奸臣”这顶黑帽。
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原来,国师并不是为了她……
她又道:“那么,我和沈月彤起冲突,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计之内?”
“自然。”
沈妙言鼓起腮帮子想了想,随后细声道:“国师大人这出局,第一,洗白了你的名声。第二,楚云间本想借此拍卖,彰显他作为皇帝的仁义,却被你搅了场,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第三,也顺带为我出了口气……国师,这就叫一箭三雕,对不对?”
她分析完,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男人的腹黑和心计,都是她惹不起的。
似是看穿她的心思,君天澜用指腹摩挲着她白嫩的下巴,笑得风华绝代,“妙妙,对于惹不起的人,你能做的,只有投诚……和攀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