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水潭下,一个拱形的透明屏障下是雪白的树,树上挂着或红或白的小巧果子。
蓝袍女子端坐在树下,眉头紧锁,似在回忆什么不堪之事。火光电石之间,屏障内散发出些许紫色的烟雾,烟雾裹挟着两具半大的身躯慢慢坠地。
女子未睁眼,只是抬袖一扫,烟雾散尽,云初和若素滚落在地。
“好疼!我刚刚是去了什么地方?这又是何处?”云初比若素先醒过来,她支撑着爬起来,只觉身体一阵酸麻,胸口处疼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猛然间,树下的女人映入眼帘,云初一时惊异地结巴起来。
“你,你,你不是死了吗?漓冰?”
“小丫头,这话可不能乱说。刚刚,你不是亲身体验过我昔日所受之苦楚了?我非人非仙非魔,而是孤魂一缕,在这幻世奇渊中藏身罢了。”
女子睁开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初。
“你为何要让我去体验你的过往?懿羽,汐潼,他们都是谁?这世间怎会有魔族,天界?”
“我会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其他的问题你要用一生去寻找答案。不过,今日所见,万望你保密,若是你说出去,必然引来杀身之祸。”
“你凭什么这样安排我?我又为何信你?”
“就凭这个。”云初未来得及避开,整个人便被她拉到身前,喉咙一紧,方才的问题便再也说不出口。
“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重要,待到有一日,时机成熟,你自然会解开这咒。现在,我来告诉你,我是孤魂一缕,没了感知,轮回路走不得了,想再看看前尘唯有借用别人的肉身。”
“你,是不是很爱那个伤了你的人?”
漓冰微微颔首,“正因此,我才要取了这雪绒果去复仇。”
“那若素他为何也会昏迷?”
“他与你一同体验了我的前尘。不过,他醒来不会记得分毫。”
“为何?”
“因为他有自己的前尘需要记得。不过你放心,他不是那个人。”漓冰笑了笑,起身施法唤醒了若素。
“云初,我好像是做了很长的梦。”
“那你可记得梦到了什么?”
“巧了,居然什么也记不得。”若素倚在云初肩头,细细打量着周遭。
“你醒了。你和云初来这里是为了雪绒果吧?”
“云初告诉了你?”
“对,我告诉前辈了。”拍了拍若素的手,云初复又看向漓冰。“前辈,您先前说雪绒果有奥秘,现在可否告知我们?”
“等等,云初。前辈可否先说说,我们是如何晕倒的?”
若素警觉地看着漓冰,想要动一动,却一阵无力。
“想要到达雪绒果树下必须被打入水底,你连这都不知,还敢贸然来取果子,可真是勇气可嘉。”嘲讽的语气刚落,一树鲜果突然坠地。那果子落了地便化作一滩血水,可怖至极。
“只剩三枚果子了,这树当真是有灵性的呢。”
“你什么意思?”
“这雪绒果分阴阳,白色为阴,红色为阳。吃了白果,不单可以从这走出去,还可以使人就此随意控制自己的情感,故而又称冻情果。那红果吃下,在幻谷中便成了盲人,只能任由吃了白果之人牵引着出去。不过,红果又称焚情果。焚情,便是将人之情愫如同柴火般焚烧起来,起先极浓烈,燃尽之时便会断情绝爱,成为孤寡之人。”
三枚果子在枝头摇摇欲坠,细细一看,正是两白一红。
“你们两个先商议吧,我先取了白果吃。”言罢,漓冰轻轻一跃,自树上取下白果,便纵身离去了。
“前辈,你先别走!”云初想要拉住漓冰问个明白,耳畔却仅剩漓冰渐渐淡去的笑声。
“云初,别追了。我们快些把果子吃了,从这离开吧。”
“我自是明白的。只是,我们该怎么吃呢?要不,就由我吃红果,你带我出去好不好?”云初看着两颗果子,轻轻地说。
“可红果焚情,我怕你,怕你受不住。”
“若素,这幻谷你更熟悉,何况我们没有时间推脱了。人活着,本就不能离了情字。我也许就剩两年光阴,焚了情也是不怕的。”
正说着,果子猝不及防地坠落,云初见状转身一滚,用身躯接住两个果子。
心知若素不会让自己冒险吃下,可若是不吃,只怕难以逃出去,索性心一横便将红果吃进腹中。
血腥味弥漫开来,逼得云初剧烈的咳喘着。
“云初,你怎么可以这般任意妄为,这果子吃了若是要了命可怎么办?”若素扑上前,揽住云初,却被云初在口中塞入那白色的雪绒果,未反应过来,便被强制着吞咽了,眼前的深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曼陀罗花丛。
“若素,若素,你牵着我。我看不到了。”双手在身前混乱摸索着,双眸更是无神地大睁,云初被若素搀扶着爬起,两人并肩走起来。
“这果子的作用真是奇特。云初,你放心,我一定要带你出去。”
若素小心地搀扶云初,绕开脚下的花丛。天边是一轮升起的红日,看来他们在这幻泉中躲过了一夜魑魅的纠缠。
“云初,你不知道,眼前的景象有多美,不知为何。我们昏睡了一日,身上的衣物竟短小了不少。”看着紧缩在身上避体的衣袍,若素心中难免起了合计。
想来怕不是睡了一日,而是度过了一段不断的时间。那个梦,那个叫漓冰的女子的前尘似一把火将云初心中的情燃起,她忍不住加紧了揽在若素肩头的手。
“焚情果起了效,我方知原来云初心中的情竟是给了我。”若素低头看了看自己肩头的那抹白嫩,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看来,我们在谷中长了年纪,若素不单是体型长了,这嘴也轻浮了,再这般调侃,我可不依。”云初作势欲推开若素,却猝不及防被若素拦腰抱起。
“小心,你如今看不见。其实,我想的是,我们若是在这里长了年纪,那王兄那边又是怎么办的?”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沉默。
幻谷外,王宫墨馆中,十五的夜晚,李墨玉在玄筝的服侍下饮尽碗中的血液,整个人又恢复了常态。
这一年多来,每个月,玄筝亲自去月晖谷取来云初的血液供李墨玉服用,素日更是时时陪伴着他。每当他被妖邪侵体,她必会为他运气缓解,如此,他便也好了大半。
月晖谷的两个人,他许久未见了,也没空去惦记。这些年月,出了好多事。安澜国和天翎国打了一年的仗,安澜国败了。国王云尚战死,随军的李夫人被天翎国带走了。
安澜的岚贵妃扶植自己的儿子登基,安澜自降为天翎的属国,这天下大势终究是被天翎国翻了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