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这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傍晚,墨一升驱车回到墨氏宅邸,林东阳站在门口的大理石台阶,打了声招呼,“哥,回来了。”
说完,他递了一只上等雪茄,墨一升接过烟。
林东阳帮他点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又说到了家里老人的身体状况话题上。
“姥爷最近精神状态还不错。”
墨一升吐了一口烟气,“那就好,东阳,你爸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林东阳深深吐了口烟气,自过年时节,他爸在家不小心摔了一脚,引发脑溢血住进了,虽经全力抢救,保住了性命,可人依旧在医院病房用药物吊着命。
“还是老样子。”
墨一升淡淡地说:“爷爷、奖状都需要一墨照顾,辛苦你了。你最近还是两头跑吗?不行,公司的事务就先放放。”
林东阳将烟头掐灭,“不妨事,哥。”
蒋一墨迈着轻盈的步伐,穿过大厅,朝门口走来,“哥,你回来了!咱们晚上吃席袋子,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每个月的农历初一、十五晚上,墨家人都要聚在一起吃饭,吃一顿阖家团圆的客家席袋饭。墨一升奶奶是梅州客家人,她在世时,就常常做席袋饭给家人吃,慢慢地就形成了墨家初一、十五一起吃席袋饭的规矩。
“还是老样子就行!”墨一升喜欢老酸鸭汤口味的席袋子,顾名思义,就是将盛装好白米的席袋放入老酸鸭汤中熬煮,这也是他奶奶的最爱!
蒋一墨摇摇头,“哥,每次都一样,食物喜欢老味道也就罢了。”
她语气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对人和物都长情,你说你这么长情的一个人吧,说你什么好哪!有些人和事,该放下的还是应该放下,毕竟事过境迁,你也不能老是这么的单着啊!姥爷,前两天还问我,你最近的个人情况,对了,他还问了有关白翘楚的一些事情,我也觉得白云集团的大小姐,人品样貌、家室能力……”
蒋一墨还要说什么,林东阳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道:“行了,一墨,哥好不容易回来家吃顿饭,你就别再这里啰啰嗦嗦、絮絮叨叨了。”
蒋一墨不悦,“东阳,你说谁唠唠叨叨啊?”
林东阳嘿嘿一笑,“老婆大人,我错了,咱哥自己的事儿你就甭操心了。”
墨一升没有说话,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老是在他脑中循环出现的人,一个别人说起他感情之事立刻就蹦出来的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花月白!
三人说话间,走入了餐厅。
晚饭时分,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墨氏宅邸的餐厅内也一派温馨氛围,墨丰秋、墨一升、蒋一墨以及林东阳一家人,共进晚餐。
墨丰秋最近的心情也和风煦日暖,“小升,我听说你对陌上白云珠宝项目很上心,不过,有些事情,尤其是工作上的事情,没必要太较真。”
前一段时间,墨一升在珠宝定价会议上对白翘楚发难的事儿,早就传到了墨老爷子的耳中,还有近日官方代言的问题,他们也意见相左。
墨丰秋坐在正位,抬了抬抬头纹,道:“我们和白云集团合作,目的不在于此。你不要动不动就跟人家白翘楚抬杠,不给人家姑娘面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她代表的是白云集团。”
墨一升握着嵌金字酸枝木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应声回答,“嗯,知道了,爷爷。”
墨家就餐实行分餐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属定制碗筷,墨一升的筷子上就标记有他的名字,手上的这双嵌金字酸枝木筷子,来自于京都的私人定制。
“白家的白翘楚,听说也是个精明强干、聪敏端正之人,这样的女孩子现在不多见了,如果有机会,你们年轻人还是应该多接触接触的。”墨丰秋说话一板一眼。
墨一升放下酸枝木筷,“爷爷,我们和白云集团的合作项目我会认真负责的,至于白家的什么人,我也会像别的合作伙伴一样对待。”
墨丰秋抬头纹写满不悦,“小升,我要的不只是商业上的合作,你如今也快三十岁的人了……”
墨一升不等他说完,就接话:“爷爷,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
在一旁吃饭的蒋一墨早已觉察到祖孙二人间气氛微妙,立马帮着解释,“姥爷,这感情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一蹴而就的,男女之间的缘分本就是好事多磨。”
墨丰秋叹息一声,放下筷子,“我都已经八十多岁的人了,咱们墨家就属我这支人丁稀少,先不说比你大的堂哥一鸣、一郎、一山,膝下都有两个孩子,就是比你小的堂弟一坤、一峰,也都快要当爸爸了,你看看你连个相处的对象都没有。”
“我也知道,京都实业的担子目前都落在你身上,可,工作事业再重要,也没你的终身大事重要啊!不是爷爷说你,你自己感情的事儿要经心点。”他语重心长的说完了一番话。
蒋一墨也附和,“姥爷说的对,我也会多催促劝说我哥的。”
“知道了,爷爷。”墨一升知道一般人很难入墨老爷的眼,眼下他和花月白的感情还不明朗,等关系确定了再来应付家里的事儿。
饭后,蒋一墨抱着小奖状,墨一升在一旁手里捏着个小黄鸭,逗孩子,“奖状,奖状,笑一个!”
奖状和墨一升倒不认生,看着他“咯咯”地笑着,笑的口水都淌出来了。
墨一升捏着他的脸蛋,“小家伙儿肉嘟嘟的,越来越可爱了!让舅舅抱抱!”
小家伙儿奖状被墨一升抱在怀里,不过他的抱姿并不规范,准确的来说,是小家伙窝在他怀里。
蒋一墨说:“本来觉得奖状个头已经很大了,被哥抱在怀里,他就立马变回小肉豆喽!”
“哼,哼……”奖状确实不舒服,好像又不敢大哭大闹,只一个人在墨一升怀里撇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见此情形,墨一升又被逗乐了,“一墨,你来抱吧,看他多委屈。”
当蒋一墨小心翼翼地接过奖状后,小家伙儿的委屈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下子哇哇地嚎啕大哭起来。
蒋一墨一脸笑意,将他抱在怀中安慰,就这样晃着晃着,他居然睡着了,佣人将小家伙抱走后,蒋一墨指了指门口方向,“哥,咱们一块走走。”
“好!”墨一升也正有此意,他也有事儿要和她交代。
蒋一墨边走边说,“姥姥常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她从小在墨家长大,跟着外公外婆,自然感谢好。
墨一升只是静静地走着,没有说话,想到的却是去年花月白也曾在宅邸散步,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月朗星稀,清风徐来。
蒋一墨早已习惯这样寡言少语的表哥,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她老人家走的早。”
墨一升奶奶只活了70岁,便驾鹤西去极乐世界。
脚下的路一个转弯,蒋一墨的话也转了个弯,“哥,跟你说个事儿。”
墨一升的思绪也回到眼前,“嗯,你说,一墨!”
蒋一墨停下脚步,站在鹅卵石路阶上,“哥,你知不知道,姥爷他打算在舅舅周年祭奠时,让赵美兰他们一家子认祖归宗!”
墨一升蹙眉,额间“川”字折痕褶皱出深深厌恶,“爷爷,还真有此打算?”
蒋一墨笃定点头,“是的,哥,姥爷想当着咱们全族人的面,借着舅舅一周年祭奠之际告慰亡灵,正式让赵美兰他们进咱们家,这也是他老人家这多半年的心愿。”
墨一升凝神思索,没有说话。
蒋一墨斟酌地说:“我想着怎么着也得先给你通通气,免得你和舅妈被蒙在鼓里、不明就里。虽然姥爷的目的很简单,不想让墨家的血脉飘零在外受人指点,可,我想赵美兰他们目的恐怕不只是想要名声。”
墨一升声低阴沉,“是,名声只是块遮羞布,毕竟名正了争夺起财产来,才会言顺!”
蒋一墨点头认同,“哥,本来我还想着,赵美兰他们,包括张文静母子,去年都来参加舅舅葬礼的事儿,算是一个彻底的了断。”
张文静也跟过墨东方一段时间,意外怀孕后,墨东方下严令打胎,并许以丰厚的金钱做为补偿。奈何,张文静执意不肯,因为她的坚持才有了墨一成,也间接导致了这段不正常关系的崩裂。
蒋一墨忧心忡忡,接着说:“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还想要更多,名和利都想要,我倒是不怕他们要我们墨家的钱,怕就怕他们贪心不足蛇吞象,想要京都实业集团的股权、经营权。”
顿了顿,她又说:“这企业可是我们家几辈人的心血啊,他们那群人的分量、能力还不足以担负起咱们家的这个重担。”
墨一升点燃一支烟,“那墨一成哪?爷爷可有说什么?”
蒋一墨摇头,“没有,一来,张文静本就不作妖,二来,毕竟墨一成还小,认祖归宗的事儿可以缓缓,但,墨一妍、墨一明就不同了,顶着个私生子的名头活了二十多年,如今都大了,如果以这种身份继续活在西京地界,恐怕连婚姻这等大事上,都找不到像样的人家。”
烟丝怄着点点火星,烟头散发着阵阵草气,墨一升心中已有定论,将烟蒂踩在脚下狠狠地踩了踩,道:“一墨,这事儿我知道了。”
“虽然舅妈常年礼佛,对家里乌七八糟的事儿也都置之度外,可当众这么认了他们,我怕她的脸面挂不住。”蒋一墨最怕家里的事儿传出去,被人笑话。
墨一升坚定地说:“他们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吗?这里可是墨家。”
蒋一墨接话,“好的,哥,你心里有谱就行,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墨一升拍着她的肩,欣慰一笑。
夜色彻底将墨氏宅邸盖住,墨一升的心上也蒙上一片乌云。
第二天早上,开完集团公司例会,回到总裁办,墨一升扯了领带,送了两粒扣子,拨通了一组号码,“张姐好,好久没联系了,你今天有时间吗?”
电话另一头的张盈水有一刹那的诧异,不过立马调整情绪,“有时间,小少爷。”
这是她八年来第一次接到墨一升的电话,显然她激动不已,同时又惴惴不安,她还是依着多年前的叫法“小少爷”。那时的墨一升大学还没毕业,才刚刚二十岁的年龄,长相英俊、气质不凡,但身上到底还是透着一股子的青涩少年气。
那年的她就是墨一升这般年纪28岁,而如今她36岁,早已结婚生子,成了赵美兰身边最得力信任之人。如果,不是这突如其来的电话,她都有些忘了,自己来赵美兰身边工作的真实目的。
墨一升接着说:“好,晚上我们在城南的曲水流觞一道就餐。”
“好的,小少爷。”张盈水挂了电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下午,她就从南郊的洋楼出来了,坐在咖啡厅里,想了好久。
傍晚时分,墨一升独自驱车来到曲水流觞,这家餐厅坐落在南翠湖旁,临窗而坐远可观景色秀丽、蓊郁苍翠的湖堤风光,近可赏碧波荡漾、湖光潋滟的湖面姿色。
“柏舟”雅间内,张盈水优雅从容地捂着一个骨瓷的茶碗,琥珀色的六安茶在茶碗内轻荡,她目光悠远、思绪飘向回忆的远方,那是八年前,同样是春夏交结的季节。
“张姐,去赵美兰身边工作,得到她的认可,取得她的信任,并非易事,如果你有所顾虑……”墨一升的声音磁性浑厚,仿佛还是昨天的话语。
张盈水当时的答复是,“小少爷,我能从农村走出来,全得益于墨氏教育基金的支持,我愿意为了墨家、为了你做事。”
墨一升说的真诚,“在赵美兰处,你可能只是一名秘书、管家的职位。”
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所学专业、职业生涯、未来发展,可能都会受到影响。
可,张盈水依然坚定地回答,“小少爷,我能接受大学教育,能在墨氏集团工作,为家中的父母提供钱财,让弟弟妹妹们有学上,已经心满意足了。”
墨一升淡淡地说:“谢谢张姐!”
张盈水受宠若惊,“小少爷,是我应该谢谢您才对。”
“吱……”地一声推门声,一道挺拔健硕的身躯映入眼帘,张盈水放下茶盏,立马起身,恭恭敬敬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小少爷好!”
墨一升也同样一个“请”的姿势,“张姐好,好久不见。”
真的是太久不见了,即便两人就在一个城也不曾相见过,可,不见并不代表不知道。
张盈水结婚、生子时,各收到过一大笔匿名礼钱,这两笔钱加起来足足够她在西京城付一套房子的首付啦,不用猜也知道是墨家的这个小少爷所赠。
张盈水坐下沏了一碗六安茶,递到墨一升手中,他并不喝这种茶,饮茶也只喝自家庄园的碧螺春,可他并没有拒绝,接了茶杯,直奔主题,“张姐,我想要赵美兰这些年的资料。”
不用细说,张盈水也知道想要的是什么。
墨一升补充,“尤其是她做没做过对不起墨家的事儿。”
张盈水点头,沉吟了一会儿,略有所思地说:“有的,小少爷。据我所知,有段时间,赵美兰和石云市明远集团查平庸的小网红女友走的很近,关系很铁,一起投资过明远集团的项目。”
石云市明远集团是京都实业集团的老对家了,在商场上两家集团为了利益的事儿已经撕破脸皮。
墨一升示意她接着说。
张盈水又说了几件赵美兰这些年投机倒把、坑蒙拐骗投资的事儿,临了,她说:“赵美兰还在密室里养小人,好像是专门对付墨家的某个人,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她这事儿做的很神秘,除了她弟弟赵刚强知道外,没人知道。”
听完,墨一升依旧淡定地说:“好,张姐,这段时间,你将上诉所说事实,整理一下,尽快把资料给我。”
张盈水点头,“好的,小少爷。”
两人共进晚餐,可,即便是面对满桌的美味珍馐、上等佳肴,也没人有心真的享受美食。
拿下总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