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默如同上了发条的玩偶一样，在听到“跑”这个字，就如同被松开了拧紧的发条一般，紧绷的小腿猛然发力，把自己推了出去。

方默低下头，只看着自己脚下的路，心里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看旁边，只能看眼前，试图忘记身边犹如修罗炼狱一般的场景。

“跑啊，一直跑，不要回头！”艾莎的声音像是从老远的地方传来。

方默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他怕看到自己心里想到的一幕。

“停下干嘛？跑啊，不是说不让你回来吗？”艾莎继续大吼，但方默却能听出来声音依旧在逐渐远离。

这个疯女人......

“走啊，趁我还能拉的住他们！不然他们都往你那跑，别忘了，他们可都是冲你来的！”艾莎还在大吼，但是声音又小了一分。

“喂，你这个疯女人！快回来啊！”方默最终还是转了头，直接喊道，但看到眼前的景象，心直接凉了一半。

艾莎一个人站在“潮水”的中央，手中的长刀每一次抬起，再落下，都会收割一片饿鬼以及半人马的性命。

刚才方默逃出来的那条已经重新被异种所涌满，但异种们却纷纷将头部望向艾莎所在的方向，似乎并没有注视到方默的存在。

异种们犹如信徒一般围聚在艾莎的周围，如同信仰基督的狂信徒想要亲手触摸教皇的衣角，却又被自己心中的敬畏所禁锢住一般僵硬的伸出爪子，却无法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艾莎身体表面如同镀金一般镀上了一层光，整个人如同太阳一般耀眼，在方默的视野里，就如同......真正的光神！

“扯什么淡呢，”艾莎淡淡的声音透过异种大潮传来，“走吧，趁我还能拉住它们，我回不去了，你还有前路。”

“放你娘的屁！”方默直接破口大骂，他觉得自己的眼眶里多了什么东西，“都一块走到这了，我还能丢下你？要走一起走！”

艾莎没有理他，直接转过身去，将后背露给方默，挥了挥手，示意方默赶紧走，别跟她这儿废话。

方默还要说什么，却直接被一阵冲击波震倒在地上。

当方默站起来，他忽然感觉自己被一阵阴影所笼罩：那是一张似人非人的面孔；正头顶上两支凸起的鹿角形犄角；与羊身有几分相似的身躯就像小山一样笼罩过来。

它咧开嘴，盯着地面上截然不同的两个生物，方默感觉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一抹......若有若无的惊喜？

方默感觉身上一寒——那个奸商说的......竟然是真的？

“跑啊，赶紧的，能跑多远跑多远，能活多久活多久！”艾莎重复了不知道说过多少遍的话。

她一个人冲向了庞然大物，身上的金光猛然爆发!

眼泪从方默的眼角滑落。

“夏洛克，清理了它们！”

“我不！用一次很累的好吗！”

“别废话！这么一个个清理也很累的！”

“校长，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

两个人背靠着背，一个甩着大剑，另一个抡着甩棍，不断拍烂冲上来的异种。

几分钟前两个人忽然在道路中间遇到一群异种，转瞬之间就被包围了，当两个人正以为自己被偷袭了，结果当两个人正在背靠背如临大敌时，却发现除了正面以及斜侧面的异种扑上来以外，其他的......

连鸟他们都不鸟！

其他的异种就像是街上来去匆匆的上班族一样，行色匆匆。而即使是扑上来围攻两人的异种，也是因为......愤怒的上班族被阻挡了上班的步伐？

“我丢，这啥情况？”夏洛克拍飞了几头异种后，却并没有新的异种再扑上来。他不由得有些发呆。“这是......在逃跑？”

“你猜对了，”中年人确实没有半分喜色，反而脸色凝重，“更准确的说，他们是在‘逃离’。”

“逃离？”夏洛克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里面都是它们的地盘，没事跑啥？神庙逃亡里要逃亡的探险家也是捅了怪物的老巢啊，要说跑不应该是咱们跑么。”

“你的形容简直令我无话可说，”中年人扶了扶额，“听说过王恭厂大爆炸吗？”

“当然，我的历史学的还可以。明朝人有的书上说是‘地龙翻身’，还有的说是黑火药爆炸。不过我觉得后者比较瞎扯，黑火药从来存不住，所以一般是现用现配或者提前存一点。而且现代人估算了一下，大概是一万到两万当量级别的爆炸，那得要多少黑火药？问题是就算是黑火药爆炸，那个爆炸当量是打算把神机营每个人都当成炸弹人？然后每次出征都靠人肉炸弹炸了瓦剌的骑兵？”

“如果你要是不说最后那些垃圾话我没准会给你历史课加几个绩点。”中年人扶额，“所以，我可以告诉你，在爆炸以后，在王恭厂的原址出了一个大口子。”

“而且在明朝非政府记载的《天变邸抄》里这么记载：‘象房倾圮，象俱逸出。遥望云气，有如乱丝者，有五色者，有如灵芝黑色者，冲天而起，经时方散’。”中年人淡淡的说，“在后来有些讲堪舆，也就是风水的书里，老是说在爆炸后能听见像车马声一样的嘶鸣。”

“鬼车鸟？”夏洛克挑了挑眉，“鬼车鸟要是只有公的没啥好怕的啊。”

“你的生物学的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一个族群只有公的，你让它们无性繁殖吗？”中年人颇为鄙夷的看了一眼夏洛克，“虽然母鸟出现的概率不过千分之一，但每一只母鸟都是同种群里的王者。”

“那所以之后呢？到底是啥原因？”

“大概有些猜测吧，估计是半神或者主神级别的家伙放了‘神谕’，而这个‘穹顶’里的异种不想陪葬，就往外跑呗。”

“啧，跟现在一样？”夏洛克指了指身边拍的整整齐齐逃离的异种，自从他们俩杀掉了一些异种后，甚至都没有异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正对着的方向......空出了一条道路！

“当然，这群家伙还保留着自己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中年人耸了耸肩。

“等等......校长，我在想这里面是谁有媲美半神的能力？”夏洛克忽然全身一僵，“我想的是除了主导者以外，就剩下燃烧自己的艾莎......”

“但是艾莎会燃烧自己除非是......”中年人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和主导者相遇了！”

“疯女人，你快回来啊！”方默声音有些嘶哑，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该死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会死?方默在心里不断的呐喊，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他们这么拼命？

“你走吧，我回不去了，我想去陪他了。”艾莎转过头，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这就是我们这种，额，战斗民族的女人吧。”她把头转了回去，方默知道，她不会再回头了。

“我能拖住它们十分钟，你快走！”艾莎的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冷漠，她没有回头，却还是在同方默说话，“记住，你是我们的黎明！”

她的气势越来越高涨，体表的金光越来越耀眼。

她迈开步子，步幅虽然不大，但却每一步都充满着威严，就如同女皇在世、炽天使下凡一样。

“Ублюдки，умрите（受死吧，杂种们）!Ура（乌拉）!”她体表的金光再度膨胀，她高高跃起，手中的长刀狠狠向庞然大物砍去。

方默泪眼朦胧的看着，嘴唇颤抖，他的手狠命的扣在地上，指甲嵌入了地面。但他很快站起身，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了，他不能留下来浪费艾莎用命换回来的时间。

正在他最后看了一眼艾莎纵身跃起的画面，忽然，他感到周围的景色一下变成了灰褐色，一切事物都凝滞了。

艾莎停在了空中，庞然大物也是张大着嘴，但是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一道浑厚的男声出现在了方默的耳边：“亲爱的客户，交易吗？这可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了哦。”